深秋落叶似梦

深秋之时，咋暖还寒。一群玩童在田间嬉戏，一个 个少男少女背着书包走在放学的田园小径上。年迈的老人坐在门旁一张石凳上，半倚着身后一棵和她一样老的树。爱恋地看着孙儿开怀大笑地玩耍，目光停留在披着黄昏低沉的光的儿童身上。

黄昏的风，稍带寒意。吹着树上微黄的叶子，同样凌乱了老人的银鬓。一张落叶在夕阳中随风垂下，飘荡的曲线无意间划亮了老人暗淡的目光，掀开了她那飘渺的梦的面纱，隐约看见了她生命中旖旎缠绵的一点记忆。

曾经，她也像好玩的孩童一样天真烂漫地笑过；也曾为人宠爱，为人疼惜。在刚收割完的田园奔跑，忘却倦意。曾经，出生在末落家庭的她，也坐过私塾那张古老的凳子，跟着先生读老子，看孔子，说孙子；曾经她也带着许多少女的梦追求过。也曾把一枚带体温的硬币递给心仪的男孩，也曾遥想飞向西边寻找夕阳般美好的生活。

然而，岁月流淌，人事无常。她无奈地穿上彩蝶似的嫁衣，抹上晚霞般的胭脂，扔下那纯真灿烂的音容笑貌，丢下那装在脑海中不少岁月的少女梦。带着忧愁，垂着眉头，走进一个不曾见过的家庭，开始另一段岁月。

岁月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了。她早已习惯了任劳任怨、终日操劳的日子。如今儿孙满堂的她，静静地坐在家门旁，哪儿也不想去。她把那一幕幕的梦小心收藏在心底，紧紧拥住它，生怕有一天，时间会把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望从脑海中删去，仅留下空白的茫原。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同样布满风霜。秋风温柔地抚摸着它，像是在轻轻地打开一部可堪回首的历史书。

那棵古老的书伴着这部历史书，见证、照耀着老人作为孝媳、贤妻、慈媪路上辛勤的一生。而此刻，落叶在她眼前晃动，她不明白这微妙的一幕为何如此感动着她，泫然泪下，却更不能明白这泪为何而流。身旁的落叶带着梦境无意识地潜入地下，它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垂死的一刻牵引出多少老人的泪，依然独自飘零。“一叶落而天下知秋”。夕阳渐渐暗去，最后的余辉迤俪成一丝晶亮的细线，照亮了老人一生中最容易触摸到人生幸福时光的一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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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野似梦，老人从它们身上隐约看见了什么，如此留恋夕阳的余辉和那飘荡的曲线，像是在精心看护自己初生的婴儿一样。时间在她嫩滑的脸上无情地划上一笔笔微妙的沧桑，破灭了她飘渺的梦。

夕阳已去，一眉新月挂在天上。田园慢慢地变得一片寂静，只有那孩童的笑声还在不时地回荡，劳作的身影在新月下稀疏地来回晃动，完风中夹着晚间田园气息吹来，野蛙嘹亮的呼声零星散布在广大的田野。一切都是那么安闲宁静，包括那颗包裹着梦的心。

老人站了起来，弯下身子，捡起了一张落叶，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