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寒冬

“这个家，我再也不会回了！”他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

那一年，他十四岁，初三。

委屈冲破了心中的压抑，他抹去如泄洪一般涌出的泪水，奔跑在惨淡的月色下。城里的夜晚，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虽已至隆冬，可北风却挡不住人们夜游的热情。大街小巷灯火通明的，而他，却背着书包，独自一个走到河岸的幽深小道上，唯有一道凄凉的背影跟着他，走啊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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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金黄的圆月缓缓升起了。他想着下午那张惨不忍睹的成绩单，又想起与父亲争辩中那毫不留情打来的一耳光。他又委屈地哭了，迎面而来的寒风似刀一般划在他的脸上，也割在他的心头，他的心，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寒冷，仿佛蓦然间坠入了冰窖，是如此的冰冷坚硬。

放下书包，静静地面对河水而坐，望着在夜幕下缓缓流动的河水，如墨泼染一般，似乎能容下世上所有的一切。这是母亲河呀，会不会如母亲一个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刹那间，他心头涌起一股冲动，正当这冲动没至脖颈之时，一道光芒忽然在不远处划过，明亮而短暂。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光源。近了，原来是一家三口正放烟花。这才想起已临近新年。眼前的一对父母带着孩子，一家人在阴影里衣着单薄，正欢喜地放着烟花。也许是害怕被城管抓才躲到这儿来。每每烟花被那父亲点燃，激溅而起的绚烂虽是昙花一现，而孩子却十分欣喜，看着这温馨的幕，他的鼻尖却微微一酸，眼眶中又浮现出那一抹晶莹。他，也有家啊！曾几何时，父亲也曾带他在四下无人人的角落里，点燃烟花。可如今……他猛一下坐在了地上，闷声抽泣，他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

不知什么时候，如扯絮的飞雪，已漫天飘舞。他如行尸走肉一般踱步于灯火阑珊处，雪的冰凉，让他的内心再一次低到了零点。忽然，他想起来了父亲日渐衰老的容颜，微微虚弱的身子;又想起了曾在隆冬父亲为他做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在夜间为他整理被子的大手……可他却从未说过一句谢谢，只是理所当然地饭来张口，他开始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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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深重的呼喊叫住了他，蓦然回首，却父亲与母亲站在路灯下远远地望着他。他无法止住急驰的脚步，扑入了父亲宽厚的胸膛之中。”对不起，”父亲抽了抽鼻子，紧紧抱住了他，轻声说道，”爸爸不该打你的。”他再也忍不住了，正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在父亲的怀里痛哭流涕。父亲用布满老茧的手笨拙地摸着他的头，却不经意间，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了他的脸上。那一瞬间，他知道了些什么，也懂得了些什么。许多的东西他已经忘记，唯一不能忘的，是他感觉到了扑入父亲胸膛的那一刹那，寒冬中有抹温暖浇灌在他的心头，融化了那一颗冰凉坚硬的心。那个冬天，真的很温暖，那一刻，他长大了。

第二天，父亲的床头放着一封信，却只有两句话：对不起，爸爸！谢谢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