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醉倒长春前

写过很多文字，写山，写水，写友，写师。光年流转，直到我们之间已相差半个中国，才猛然记起，在你陪伴我的十六年里，我一直吝啬着文笔，不曾为你写过什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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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追忆——九八年瓢泼大雨，我在医院呱呱坠地，你的妈妈为我忙前忙后，你在家里被雷电吓得哇哇大哭。从那时起，也许便注定你要迁就我。那一年，家里种了几株长春花。也是那一年，我零岁，你两岁。

如果追忆——很小很小的时候，家中小院里的长春花开得如梦似幻，像一把火点燃了我们所有的记忆，万朵氤氲，千枝芳郁。我们坐在花丛里，我痴痴地看着你吃瓜子，你美滋滋地陶醉着，全然不知旁边有个孩子正用无比羡慕的眼光看着你，口水流了一地。大人们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至今还津津乐道。那一年，我三岁，你五岁。

追忆，未央。长春花，盛开。

“晚来忽遇无情雨，待得明朝剩几枝。”长春花，凋零；亲人，离去。我在殡仪馆里抽泣着告诉你：“我好想他，好想好想。”你拍拍我的头，眼泪无声恣肆。后来，你因为我自私没有陪他最后出去郊游而第一次骂我，你说我活该后悔难受到死。那时候，我好恨你，我发誓一辈子也不再承认你是我姐。我蹲在屋外，看着被风雨撕打飘落的长春花瓣，一脸泪水。那一年，我十三岁，你十五岁。

高考临近，我在学校碰到你，我问你最近考得怎么样，自招过没过。你落寞地摇摇头。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了好多这些年来面对你不曾有的感情。爱你也好，恨你也好，我意识到你要高考了，现在该我为你遮风挡雨了。我抓住你的手说：“没关系，它不要咱，咱也看不起那种学校。”那些天，我们谁都没能去看一眼家里的长春，但它们一直开在我们心里，那里是花朵燃烧的国度。高考当天，本该是我照顾你，可是到头来还是你照顾了我。我去当举牌的志愿者，我没有去举你考场的牌子，我害怕考前莫名地给你压力。你下了早读，过来看我，我远远地朝你挥手，你朝我跑过来，跟着我的牌子到了那个本不属于你的考场，看我离开，又折返到自己的考场。那天，我是全场惟一一个有人跟的志愿者，我很自豪。事后我问你为什么傻乎乎地跟我走，你说：“不为什么，你就是我妹妹，我干什么都应该。”那一年，我十六，你十八。

20xx年夏日某个清晨，你到了南方一个城市，开始了你的大学生活。你在偌大的世界走走停停，我在窄小的校道兜兜转转。你告诉我，你的宿舍外面有一片长春花，开得像火，和小时的一模一样。我笑了，离别的苦涩潮水一般覆压在我身上，我奋力挣扎着却逃不过窒息的结局。你离开我了。

20xx年中秋，听着你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一瞬间红了眼眶，泪水决堤。你慌了神，还在讲开心事逗我。我努力地咧开嘴笑给你听，却忍不住把苦泪当成烈酒划破喉咙，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灌，直到不省人事。

姐，你不知道，当我听到你的声音的时候，瞥到了那一丛落寞的长春。想起我们小时候学游泳你宁肯自己不游也要抓着我一起，想起我们无厘头地欢笑过无数个寒冬，想起你每次被我欺负忍气吞声不告状，想起我们过家家，画沙画，去游乐场，想起我们在一起的一切一切，又想起这是我们第一个没有彼此的中秋，想起你漂泊异乡没有家人在身边，才忍不住大哭。

姐，这十六年里我没有对你说过动情的话。但是，我想告诉你——

姐，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好想你。

姐，我等你回来。这一次我一定紧紧抱住你，一起醉倒长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