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请你别伤害她

六月，空气里漾着些许闷热。一个又一个高温的报道跃然报纸上，热量野草般的疯长，心里的平静越发空旷。母亲问我，你要去公园吗?我笑，晃着还有些迷糊的脑袋，拿起书包便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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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叫过她母亲，也没有亲切地喊过妈妈。我和别人一样，都是用极其简洁的一个字代替——妈。母亲这个词好像过于庄重，无论何时提起，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大堰河，我的保姆》《祖国啊，我的祖国》。我也不知为何我的想法其妙到如此境界，却觉得母爱如爱国之情，这比得一点不错。平凡中的伟大，伟大中的平凡。不需要任何理由去描述。

课文中有那样的话。我需要你，所以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我需要你。两个相似却完全不同的句子，表达了幼稚的爱和真实的爱。印象里或者某种认知里，母爱，像水，轻柔。像光，繁多。就像天地间晴空处飘散下的金粉，无处不在。而母亲，她的唠叨、她的烦忧化成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丛林中藏着零星的悲伤，而后那忧伤越来越多，在我们渐渐长大的时候。

孩童的爱是清浅的，分不清是对母亲的爱，是因为需要还是真的由于血缘的缘故去爱。如果家事絮絮叨叨温暖的存在，那么会一直有那么一个人，为你嘘寒问暖，为你准备所有想得到的东西，为你把所有的小事大事铭记心间，担忧你的担忧，欢喜你的欢喜。然而，终究不是神。也许，小时候的你乖巧无比，拉着她的裙摆在街上穿过热闹与冷清。长大后，你开始厌烦，觉得 那个人不再是你的神，幼时，她可以变出你爱吃的冰激凌，可以给你讲美丽的神话，而现在她所有的美丽，聪敏都属于过去式。所有你渴望自由，你想要旅行，想要迫不及待地放逐自己，也放逐她，离彼此很远的地方。于是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待团聚时，你将你所有的故事讲给她听，她深信地完全，喜或悲随着你的情节，动情处的落泪也一点都不突兀。好像她是陪着你，一直经历这些事的。

她的确美丽过，不是吗?她的青春，她的时光换来了你的成长，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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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都不高，不知是先天的因素还是我后天的发育不好，永远都是在初中的时候被问，你上几年级啊。在高中的时候被问，你上初几啊。我笑，这是上天给我的优势，让我看起来如此年轻，至少跟同龄人相比。

可母亲不是，她现在与我一般高。可她脸上的痕迹，不会被误以为是个孩子。其实母亲依然美丽，板栗色的头发自然卷起，纤瘦的身形，大而有光泽的眼睛。我背着包，在她面前走着，背书。母亲在后面跟着，长长的道路，我们只是这样走着。临近马路，我拉起她的手，粗糙的感觉。她的手因长期的家务早已不在柔软，甚至满是不平的痕迹。我想起网上的一句话，我妈妈是个美女，时光请你不要伤害她。

母亲足够操劳，三个孩子三分罪。努力为孩子提供更好的条件，自己却那么辛苦。总有人问母亲那么瘦的秘诀，母亲总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微笑着说不知道。我见过母亲很久很久之前的照片，有些微胖，脸是圆圆的可爱，写满青春的风采，和大多爱美的女孩一样，穿着高跟鞋，穿着连衣裙。她在公园风景的映衬下被时光刻画。关于瘦的缘故，当然是运动量大，那么大一家子人，那么多的衣服，那么多的做饭次数却依然在家里小店里忙生意。会不瘦吗?

她不穿高跟鞋已很多年，她抱着牵着三个孩子直到他们成长。她做可口的饭菜，将家里打扮得温馨可爱。我夸奖她板栗色的头发轻柔美丽，她笑着说因为需要忙生意，需要和别人相处打交道，总需要得体些，不然谁买你的东西?

那么，真的想说。不仅仅是时光在伤害她，她是以青春为代价换回我们的成长。

很久没有同母亲一起出去过，她像个孩子走在我后面。她说，这样我看见你包里的东西有没有掉出来。我觉得她认真的可爱，任何微小的事情，她都放在心上。

我还记得那条路上，栅栏里的层层枝条落在路间。而个子不高的我们恰好穿过，风吹起，送来绿意的清凉，枝条像舞动的风铃。突然间觉得有微微的隐意，我不顾她的反对，转身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不是她的恋人，而是她爱了十几年的女儿。

在某些时刻，我常常回忆。真希望那条路，在那个时刻缓慢些，哪怕用我的时光去交换。就那样一直牵着手看沿途的风景真的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