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会更好

按辈分算起来，我的叫他一声老爷爷。他八十多岁了，唯一喜欢做的事大概就是坐着小板凳，沐浴着和熙的日光了。

每当我从他跟前经过，都要叫他一声，虽然我知道他什么也听不见。这是他总是挣开眯着的眼睛，用枯槁的手比划着：“以前，你爷爷领着你才这么高。现在却这么高了。”我微笑着点点头。

以前，他两个儿子轮流赡养他。后来不知为什么，一个儿子先吵闹起来，把他撵了出来，另一个儿子也把他拒之门外。

年过八十的他住进了以前村里存放水果的保鲜库里。

我娘曾经烙了油饼，让我给他送去吃。我看到了那里的一切：屋中绝不会有几缕光线透进来，阴湿的墙壁上长满了苔藓，地上铺着玉米秸——那是他睡觉的地方。地上放着一个盆子，里面盛着发红了的咸菜，几个坚硬无比的锅饼横七竖八的躺着。

他又絮絮叨叨的说起来：“以前，你被你爷爷领着……”我虽然不爱听，但我却极力微笑着，点着头。知道他说完为止。

我回家对娘说：“俺爷爷奶奶们为什么不赡养俺老爷爷？”

“嫌他不中用呗！”娘无奈的回答着

“他为什么不去告他们？”

“告？你不知道当父母的……”娘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后来，独自承担起了赡养他的义务。把他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接了出来。

于是，他继续提着他的小板凳，在家门口晒着太阳。继续重复着那句永不变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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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最后一次遇见他的那天早晨：雾，在天地间涤荡着。他坐在村头的高坡上。深陷的双眼，出神的望着浅红色的东方。

“老爷爷！”我亲切的叫了一声。他抬起头，又用手比划了起来：“以前……”他突然不说了，却用干枯的手指向东方说：“阳光被雾遮住了！”

这是我听见他说得最有气势的一句话。它一直在我耳边回萦。我的心潮澎湃了许久……

第二天，他死了。他走得很平静。

送葬的仪式在当天。他的另一个儿子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大家启程了，他的另一个儿子突然从后面蹒跚的奔来——“爹！爹！”他大喊着。他哭嚎着穿过人群，奔到灵柩前，“扑通”一声跪下了。“爹……”他含糊不清的叫着。或许，他已经醒悟了。或许……我望了望淳澈的天空，一轮太阳当空照着，周围没有一团浮云。

或许——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