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地铁

如果你爱他,你就把他送上北京地铁,因为那里是天堂。
　　如果你恨他,你也把他送上北京地铁,因为那里是天堂……的反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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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营站:早上在霍营上车后,看到中间有空隙,就赶忙把自己往里塞了一下,结果不小心轻轻碰到一位面色苍白秀发飘逸略有姿色的女士,她回过头来用哀怨加不满还有几分不屑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像我给了她多大委屈。我很郁闷,难道女士你是第一天坐城铁吗?对待这么老实厚道和蔼可亲的霍营人民竟然如此不友好,等下一站回龙观人民上来了你就知道咋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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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龙观站:每次城铁到达回龙观之前,我都在心里暗暗算一卦,看看能挤到什么程度。最严重的时候是被挤到不能呼吸,两只脚站在人家的鞋缝里,感觉身体在渐渐被压扁。在上下班高峰的城铁13号线列车里,无论男女老少黑白美丑,一捆捆互不相识的人都必须被迫保持着零距离的亲密接触,你的胳膊别着我的肘子,我的熊腰贴着你的虎背,你的马尾辫扫着我的酒糟鼻,一个人拿着报纸,有三四个脑袋围着看,他们不得不看,因为就在眼前。

龙泽站:人也是巨多无比,其实要论实力,龙泽人民的力量应该比回龙观人民还要大,因为他们在这样已经挤得满满的车厢里还能再挤上若干人等,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尤其是那些付出了力量但是自己没挤上去而是把别人挤上去的同志,真是可敬。据一个住在回龙观的同事说,他挤城铁从来就没在第一茬挤上去过,等到下一茬,也是被别人挤上去的。

苹果园总站:车门一开,座位分分钟搞定,一秒钟前还空着呢,眨眼你就发现除了自己,别人都有座儿了。不想等下趟车、着急走的,赶紧在门边、车厢中间儿占好位置,就跟挖战壕备战似的。紧急集合我不是没练过,可在这站,你光有素质还不成,还不能要颜面,不然你就踏实当门神。其实咱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老不少的,坐不坐的能有啥啊?别介,你要这么想就错了,咱虽然不怕挤,但咱也不喜欢挤啊,关门发车,车站上一片等座位的人目送你去参战。

古城站:继续备战。把剩下的有利地形牢牢控制住。虽然座位早已经没有了,但抢个不被挤死的地方仍然很重要。

八角游乐园站:车门一开,谁都不急上,彼此都“谦让”让别人先上。先别为祖国的精神文明建设感到惊喜,等下站你就明白了。

八宝山站:车一停,门开了,可开的是另外一侧的门。上一站最后上的,这时候就成为最里面的人了,任门口风起云涌,他已经岿然不动了。

玉泉路站:黑云压城!奇迹开始出现,看上去明明已经塞满了的车厢,十几秒的工夫就把门外的上班族们塞到了肚子里。整个车厢的空气明显污浊,温度开始上升,血压高的、没练过缩骨功的,建议从这里下车。

五棵松站:这个站台的保安,是最对得起工资的。除了跟喊牲口一样让你抓紧往里挤外,还不时地用手往里推。要说这人啊,真是可塑性极强,一平方米站不够8个人,你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没地儿了,别挤了”。我曾经在这站把包里的一支钢笔挤弯了。

公主坟站:不多说了!没见过天外飞仙的,可来此免费欣赏。

军事博物馆站:黎明前的黑暗!屏住呼吸! 木樨地站:曙光在前面!在这站想下车的,和生孩子有一拼。

南礼士路站:时间凝固了。没人在这里上车,没人在这里下车,没人在这里大口喘气。

复兴门站:胜利大逃亡!在这里听到最多的庆祝语言是:“下不下啊?不下别堵门儿嘿。”

有一次坐地铁特别挤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电视剧《战争与回忆》里通往奥斯威辛集中营的运囚车,感觉颇有几分相似——拥挤得让人窒息。回龙观人民的力量曾经把我逼急过,我气若游丝地向他们大声喊“别上了,等下一辆吧”,现在就不是了,有时候挤着挤着居然把我挤笑了,想一想这一车都是什么人啊?80%大学本科以上学历,剩下的不是大专就是自考,都是上地、中关村、西直门一带工作的初中级白领,一个个都是一副衣冠楚楚张冠李戴的样子,抓一把散着放,绝对淑女的像淑女,绅士的像绅士,可是一挤在黑压压的城铁里,一个个就全都斯文扫地、狼狈不堪、蓬头垢面了。

当挤车肉体的痛苦上升为精神上的痛苦,就会产生买车的冲动。一位已经准备买车的朋友问我:你还在庸俗地挤公车吗?我说:“是啊。在北京这座交通残废的城市里,就算你买了车又能斯文到哪去呢?只不过是从人挤人变成车挤车,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一种痛苦演变成另一种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