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厚厚的账本

祖母的红木柜的抽屉里，有一本厚厚的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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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儿时，祖母很宝贝那个柜子，总是在只有我一个人在的时候，才打开最上层的抽屉，翻翻里面的东西。那抽屉总是被小红锁锁着，我曾被那个古老的红木柜子深深吸引着。

有一次祖母忘了上锁，我偷偷来到了她房间。那柜子在窗边，米黄色的阳光透过红格子帘布的隙缝照进来，柜子被照到地方尘埃密布，尽管祖母经常拭擦，但它总那样。我悄然拉开抽屉的黄铜扣环，心砰砰直跳。

抽屉里并没有令我感兴趣的东西，这让我大失所望。只有一张褪色的黑白相片，一瓶雪花膏，几根断掉的玉镯。拿出相片，拨开覆盖在上面的薄薄尘埃，仔细端详。相片里有两个大人携着两个小孩，我认得其中一个大人，是祖母年轻的时候。至于另外一个，大概就是亲戚口中的祖父了。

放回相片时，我发现相片下面，有一本厚厚的蓝本子。我当是什么故事书，就起了兴致将它拿出来。那时我没多少知识，但还是能认出封面的“账本”两个字。大概有一段历史了吧，也因为长时间在柜子里受潮了，翻开的每一页边角都泛黄了，还有股难闻的味道，里面密密麻麻记了很多。

祖母突然推门而入，慌得我手中的本子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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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挨了打，祖母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我并不清楚原因，只管扯着嗓子哭。我不过是偷偷打开了那个抽屉，瞄了几眼罢。

事后祖母又找到赌气的我，不停道歉、哄我。直到她说给我讲故事，我才罢休。

祖母盘腿坐在床边，解开头绳散下头发，用笨重的木梳子梳理着那些已经银迹斑驳的缠绕在一起的发丝。她边缓慢地梳着边讲了关于我从未见过的祖父的故事。那时年幼不记事，关于这个故事，也只记得一些模糊的影子了。

祖父很早就离开了祖母，并不是去世，而是无了踪影。而让祖父离开这个家的原因，也关于那个旧账本。

曾经很多人向祖父借钱，总有那么几个人借到不好意思再开口时就无了消息。年轻时的祖母习惯都记在账本上，免得遗忘。一次是祖父的兄弟来借女儿的救命钱，因他多次借却又不曾记得还，不明是救命钱的祖母拦住了祖父，祖父也动摇了心，后来害得他兄弟的妻子在家和他大吵了一架，带着害病的女儿离开了他。最后祖父因无法忍受祖母的自私，也离开了她。

“他是大方明礼的人，一直教我和你爸爸要知书达理，当初我要是听他教，也不会做这个孽了……”祖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拉开抽屉，拿出那张照片和旧账本，用布满老茧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沉浸在过去时光的回忆里，浑浊的泪落在蓝色的账本上，像花儿一样。

后来红木柜子的那层抽屉再没被打开过，那本账本和旧相片始终锁在那里，逐渐被时光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