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挨打

在《童年趣事》那篇文章中，我提到过我的家境。那时候，我享受着父母和大爹大妈的双重宠爱，什么事情都由着我，即使做错了什么，也至少有一方罩着我，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不要说挨打，就连一句重话气话，似乎也没有受过。

我们那儿是一个四合大院，聚居着同族的好几户人家。跟一般的四合院不同的是，我们的院子处于一个乱石窖的中间，远离田地，四周绿树环合，显得格外清幽僻静。加上坡度比较陡，院子又比较大，所以，正房一面就比其他三面要高出一米多。造屋的前辈们就地取材，在正房前面修砌了六步与院坝等长的石梯；对面是吊脚虚楼，中间是宽大的曹门，与正房中间的堂屋相对；曹门外是十一级排码梯；院子中间是宽大的地坝，地坝和阶沿全都铺着光洁的大石板；院子外还铺了好几条出入的石板路。由于我们院子大，人又多，路也好走，所以，每当农闲的时候，生产队其他院子的人，都喜欢到我们院子来玩。

那时候不兴什么计划生育，每家每户都有好几个孩子。那时候也根本没什么幼儿园，所以，上小学一年级前的那几年，全都是我们小孩子的自由天地。我是我们院子里最大的孩子，成天领着一大帮弟弟妹妹们在院坝里和院外的树林草丛和乱石窖中疯玩。无形之中，我成了他们中的孩子王，什么主意都由我定，什么事情他们都百分之百地听从于我。

大约是六、七岁的时候，好像是一个夏天，离我们最近的一个院子里回来了一位叫陈先华的复员军人。因为同姓，辈份又比我们高，大人们让我们喊他公公。他虽然是个长辈，又是个大人，但毕竟年龄不是很大（大约不满20），就像一个大小孩一样，所以，一来二往，我们就很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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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天上挂着圆圆的月亮，我们一大帮孩子在院子里干净的石地坝上，围着先华公公要他给我们讲故事，然后又一起玩游戏，最后，干脆打起仗来了。我们五、六个大一点的孩子一伙，围攻先华公公那个光杆司令。我们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也许是心存顾忌，不敢对我们下重手，而我们呢，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使出了浑身解数，奋不顾身地朝他身上乱扑、乱打，所以，他也占不了多少上风。

那晚上的具体细节，我早已模糊不清了，只记得我们玩得很晚，很疯狂。后来，他要回家了，可我们还意犹未尽，缠着他不放。他又跟我们玩了一会儿，趁我们不注意，突然挣脱开来，一下子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这可把我们给气惨了，拼命去追他，但哪儿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军人呢？没办法，我们只有使出我们的杀手锏了，那速度，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位长跑冠军能比得上声音，他跑得过声音么？于是，在我的带领下，参战的，观战的，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起高声叫骂，喊着他的名字乱骂一通，直到他的消失在对面山头之后，我们还骂个不停，大有非把他给骂回来不可的气势。那时候，骂人在农村是很平常的事，而且，骂的花样繁多，骂的力度也是不可低估的。那一晚，我们几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真是把平日里从大人那里学来的骂人绝活全都给用上了，骂的那些话，真是连牛都踩不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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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我们为自己的精神胜利而自鸣得意，还没来得及鸣锣收兵时，十来个大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

前。他们将我们一个个不由分说地拖回了家，紧接着，就从各家各户里传来了大人厉声的喝斥和小孩挨打哭泣的声音。

我被父亲拽回家里，摁在火坑石上跪着，打完屁股打手板。我嚎啕大哭，呼爹唤娘，一双眼睛在四下里寻求保护。可是，就连一贯疼我爱我的大爹大妈，此时也只是袖手旁观，丝毫没有为我护我的意思。后来，父亲打我的速度和力度渐渐地慢了下来和轻了下来，边打边给我讲道理，一旁的大人们也帮着父亲教训我。我也渐哭渐止，慢慢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所在。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骂人了。起初是不敢骂，怕挨打，不过，在背地里曾怂恿过弟妹骂别人；再后来，是不愿骂，因为自己懂事了，真心实意地想做一个文明人。

这就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挨打的难忘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