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囚

为何，我漂荡在这死寂的夜里，等到自己变成一口枯井？为何，我的灵魂片片凋零，任凭寂寞生长?那又是为何，独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不知怎么，一夜之间，我从高傲的孔雀沦为阶下囚，好似时空穿梭，就在一瞬间失去了森林和自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活着的死物，和那锈迹斑斑间透着血腥的铁笼。

或许是受伤的缘故，浑浑噩噩的昏睡了几日，待到午后，铁丝网间透过的丝丝暖暖的微光将我唤醒。我踉跄的站起来，只见那丑陋的铁笼依旧将我包围，人类悠闲地在各个铁笼间晃荡。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诚然，这不是噩梦，但真正的噩梦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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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动物园里一名新囚徒，与十来只老孔雀一并关在一个十来平米的铁丝笼里。只见他们大多胆怯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又或是向游客展示自己稀落的羽毛，以获取少许的饼干屑。我蔑视的朝它们瞥了一眼，在我看来，孔雀是森林的女儿，自由就是我们生存的支点。广阔无垠的天地才是我们的家，而这狭小的空间无疑是对我们的残杀。于是，我拼尽全力想挣脱铁笼，我咬紧牙，皱紧眉头，挺直身子，向铁笼一次又一次撞击，直到风也无奈叹息……心中莫名涌现丝丝酸楚，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我哭了，不为自己，只为看到铁笼上挂满了带着血丝的羽毛嘲笑般地看着我，只为那撞击声逐渐变得苍白无力。我哭了，不为自己，只为铁笼上挂满了老孔雀们曾经像我一样挣扎时残留的羽毛，只为怕自己终有一日也像他们一样死一般的活着。我哭了……

雨越下越感伤，夜越等越漫长，我的执着坚强被长夜扼杀，不得不选择寒冷的开始，选择遗忘。

我一路嗅着追着美梦，追寻着芬芳的阳光，饱饱的吸口花香，任凭阳光在我的怀里撒欢。静默地看着阳光洒在柔软的湖面上，轻风撩动着我的舞裙，感受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温暖。我醉了，恍若溢入画里，成为银河中的一点，惊觉骨子里的某种东西似乎再一次萌芽着，成长着。胸口上鼓宕的压力依稀被释放，仿佛听到一种被抑制许久的呐喊。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翩然起舞，和着山的呼唤，应着水的韵律，享受着奢侈的快乐与自由。不管黑夜的长度，就这样尽情的舞着，舞着……但，月光下湖面倒映着的那惊悚的影子，将我扯回了现实。“不！这不是我！”我惊呼，我是如此美丽孤傲，岂容这般破败与不堪？就这样，这有限的缺憾将我活生生地拽回现实，拽回那阴冷的地狱。我颤栗着，却不知是兴奋，还是痛苦。

接下来的日子里，皆如此上演着那撕心裂肺的梦。然而，却再不觉得痛，而是觉得空，就像垂暮之人面对死亡的坦然与无畏。对于自由，不再敢多想，再多问，再多求。也不愿再撕开伤口下那血淋淋的肉，触动那埋藏以久的悲伤。闭上眼，挥别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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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动物园的孔雀馆里，多了我这只“温顺”孔雀。整日面对不同的游客，机械性的开屏，抖动残败的羽毛，在木然地走向游客，啄食他们手中的饼干屑。蓦然，抬头忽见一个孩童天真无邪的笑脸，那清澈的眸子里透着最原始最美丽的光。猛地，我的心被这缕光刺痛。因为，我仿佛看到了这个小男孩刚开始接触那些所谓社会规则的不屈目光；我仿佛看到了他在这社会规则的铁笼里遍体鳞伤和由亮转暗的目光；我仿佛看到了他最终对这些条条框框的默认，而那浑浊的眼神里刻苦了岁月的痕迹，透着所谓的成熟与坚强。

展开尾羽，抖动着破败的羽毛，继续在这冰冷残酷的铁笼里生存，而笼外，是我的自由，却是人类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