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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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做了一个长达一生却又短促十分的梦，一个令人难过的梦。

梦中只有我和父亲。

我三岁的时候，父亲还很年轻，那时我们住在农村。夏天，父亲搬出藤椅，坐在门前的菜园里，敞着衬衫，手里扇着蒲扇。我趴在父亲坚实的胸膛上，傻傻地笑着，不一会就睡着了。

父亲以前是当过教师的，面相平善，他的身体却很壮硕，完全不像读书人那般瘦弱，所以他的身体和眉目不成正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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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一点，我五岁的时候，和爸爸去放羊。他一只手拿着羊鞭，另一只大手牵着我的小手，一起来到湖泊旁那片青翠的草地上，任羊群在草地上悠然地散步，他和我并排躺在草地上。爸爸随身带着收音机，带着些许湘味的花鼓戏在耳边萦绕了。父亲扭头看着我，我笑得露出两颗门牙，挥舞着手臂。

偶尔，他会刮刮我的鼻子，然后把我抱过头顶，架着我的胳膊，旋转着自己的身体，结果还没两下子就绊倒了，倒在花草丛中。有时，他还会带我到小河里去捉泥鳅和蝌蚪。

黄昏的时候，我靠在父亲的胳膊上睡着了。他背上我，赶着羊群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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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父亲已经是现在这个年岁了。我读过一篇文章，讲父亲背小时候的作者，作者背老了的父亲。这是种生命的交替，看似天然，却足够悲怆。我不想承认父亲老去，亦是不想失去当年的安然的后背。

梦中的那一天，父亲带我上山去摘杏，回来时山路崎岖。父亲的腿在年轻时落下了病根，行了几步，就已气喘吁吁。我看着父亲，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醒悟，我们两个的位置该换了。我走到他前面蹲下来，说：“爸，我背你吧。”

我以为父亲会拒绝，没想到梦里的父亲没有那么顽固，他伏到了我的背上。我用手使劲扳住他的腿，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我一扭头，父亲表情尴尬地说：“闺女，你有点儿矮，背不起来我。”

一语毕，梦中的我，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