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上渲染了绯色的痕迹

用墨色勾勒那段暗色的记忆，用血色渲染那段绯色的流年，宣纸上，残留的是清浅的印记。——题记

老屋，那辆老式的单车，蒙着尘埃，也像那一段残缺的记忆，被丢弃在角落，无人过问。淡淡的霉味充斥在周围，斑驳稀零的光从瓦片的缝隙中漏进来，调皮的灰尘在阳光下跳动着。

有一段记忆，被刻意想要去忘记，可每当触及，心里就漏风了，很冷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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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们这边有没有人打过仗啊？老师教我们写作文……我不会。”母亲从一堆衣服中探出头来：“有啊，你大伯的爸爸就是啊……好像是……抗美援朝吧……”大伯的爸爸？那个胖老头？听到这个，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年我大概十岁吧，皮得很，非要骑爷爷的那辆老式单车，可惜个头还没车座高。起初家人都不放心，后来爷爷拗不过我，趁爸妈不在家，偷偷带我出去溜溜。没想到我竟是学会了如何骑车。爷爷一边追我，一边喊着慢点，原因是车子的刹车不灵。

不喜欢被爷爷束缚，一次，偷偷溜了出去，拖着车到离家好远的地方，才敢爬上去骑。胖爷爷捧着茶杯从小巷子里走出来，慢悠悠地晃出来。“丫头，骑车啊？”“老头，溜达啊？”我顶回去。他笑得很大声，继而咳了起来：“小心点，待会别撞了人……”“哼，别瞧不起我，我车技一流的！”他摇摇头，走了开去。哪知，这回真的撞了人，那个可怜的家伙，就是提醒我，叫我小心的胖爷爷。

听见他吃痛的呼声，两只苍白的手紧紧捂着小腿，指缝间依稀渗出红色的液体，在小腿上蜿蜒出一道狰狞的痕迹。我无措地望着他，头咬着牙，强撑笑容说：“看我说什么来着，撞到人了吧？”我丢下车冲回家喊来爸爸，自己多在屋子里哭泣。

后面发生什么也记不清了，印象中只有那双浑浊而又坚定的眼，给了幼小的我无限的勇气和力量。我很好奇，为什么他那么坚强。后来，我被妈妈拽到胖爷爷家给他赔礼道歉，那次，第一次被妈妈打。他的腿被绷带缠得紧紧的，躺在那低矮房间的小床上，房间里很闷，光线不怎么好。他安抚着正气头上的妈妈：“没事，孩子小，什么都不懂，下次小心点就是了，反正都是自家人，再说，我不是没事吗？这点小伤算什么，以前受的比这重得多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印象里，他总是一个人，老伴早逝，晚年丧子，这些对他似乎没有多大影响。他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大幅便便的样子，圆圆的脑袋，上面只有几根零碎的银发占据着，我还戏称他“弥勒佛”，他也不恼，又是呵呵一笑。我实在想不出他曾经打过仗，曾经是一位勇猛的军人，曾经为了保卫祖国奋斗过。

他的儿子，也曾是一位军人，是一个战士。本来他大可以不从军，可是被胖爷爷拉去当了兵。胖爷爷的老伴气得哭晕过去，对他大骂着：“你个死老头，我儿子的一生算是毁在你手里了！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他沉默，拧着眉头，嘴里叼着烟，没理会。

后来，知道儿子战死异乡，老伴悲痛欲绝，他愣了一下，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啊！”老伴骂他无情，自己儿子也不心痛，他哪是不疼自己的儿子啊？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啊！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恨自己，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给……

还没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几天后，老板也撒手西去了。他呢？关在家里几天，都不见他出来，好久后，又像个没事人似的，可双眼不再那么有神，像丢了魂一样。

听母亲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仿佛看见那个倔强的身影，纵使再舍不得，为了国家，可以付出一切。

他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打仗打赢了，梦见他儿子还活着，立了大功，要接他去过好日子……他说……

宣纸上渲染了绯色的痕迹，亦深亦浅，渐渐地，淡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