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的苦山芋

捧着老人方才硬要塞给我的烤山芋，回味着他方才的话语，温热的触感停留在指尖，却始终达不到心头。

阿公算是我们这一带的老熟人了。从几年前开始，便每日骑着他那辆小小的三轮车，晃晃悠悠地来到小区楼下，摆开摊子，坐在小板凳上，清了清嗓子，吆喝道：“卖烤山芋喽，喷喷香哦！”一年四季，从未间断。

时间久了，阿公便跟小区里的人混得熟了。嘴馋的孩子对美味向来没有抵御力，每每经过阿公的三轮车，便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目光仿佛被磁铁吸走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开。这时，阿公便会笑呵呵地摸摸娃娃的脑袋，乐滋滋地从火炉中取出一只刚烤好的山芋，塞进娃娃怀中，爽朗道：“小娃娃长身体呢，给，吃吧！”说完，又笑眯眯地坐回小板凳上。

我自然也是这群小馋猫中的一个，与阿公的关系亲密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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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蹦跳着冲进小区，抬头便望见不远处，一向与人为善的阿公正面红耳赤地与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争执着什么。女人脚蹬“恨天高”，足足比矮矮胖胖的阿公高了一头，时不时还推搡着阿公。看着平日里视我如孙女的阿公受欺负，我岂能坐视不管？我一把冲上前去拉开女人，朝她吼道：“你在干什么！”女人怔了怔，随即冷笑：“哟，来了个小屁孩主持公道了！哪，你爷爷的山芋都是泡过糖水的，你敢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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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我脱口而出，回头望了望身后埋着头一言不发的老人，“我阿公人可好了，你仔细回味回味，别血口喷人！”女人勾起涂得鲜红的唇角：“哼，该仔细回味的人是你吧，可别被这老头子卖喽，啧啧啧！”说着，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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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愤恨地跺了跺脚，担忧地望着身后瑟瑟发抖的老人，问道：“阿公，你没事儿吧？”他嚯地抬起头，是我从未见过的张皇神色：“丫头，刚刚你帮我解了围。那个女人说得没错，现在山芋不当季，不泡糖水没人买啊……”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两个山芋，“这是自家留的，没泡过糖水，你吃吧！”说着，便一把塞进了我的怀中，朝我眨眨眼，急急忙忙收拾了摊子，骑着那辆三轮车，匆匆离去。

我努力地回味着阿公刚刚说过的话，望着怀中还温热的烤山芋，那黝黑的皮宛如阿公粗糙的手。我轻轻剥开，里面是金黄的芋肉，咬上一口，软糯香甜，唇齿留香，仔细回味——很甜。

只是太甜了，甜得有些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