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舂出人间美味
“哐嗒——哐嗒——哐嗒——哐嗒——……”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而此时的我正在大都市的武昌陆军总医院,“赫兹共振”室内进行身体检查,当我被医生扶上检查台面上,随着台面滑向赫兹共振医疗器械里面,耳边不时传来这种熟悉的音响。
冥冥之中,我似乎想起来了,这不是小时候,在故乡老家丹水那一带,每到腊月底,村寨里就响起舂碓磕面的声音么。
我的家乡在湖北鄂西南,那时候,丹水那一带没有面粉机,家家户户都赶在春节前要把糯米面磕好,准备迎接新春的到来。正月里,把磕好的糯米面搓成圆圆的汤圆,招待来访的客人,算是最高的礼节。
磕面前两天,要先将糯米拌着适量粳米,用水浸润泡发,然后捞出来晾至半干,再用石碓将其舂成糯米面。
磕面使用的糯米,是有讲究的。以前,很多人家都喜欢用自家种的最好的糯米稻种来磕面。这种糯谷比粳稻晚熟,个头也比普通粳稻高许多,属于稻谷中的“白富美”。往往是稻田里的其他粳稻都收割完了,这糯米稻谷还在稻田中,快成熟的季节,我和小伙伴们喜欢一边放牛,一边把掐来的稻穗放到嘴里嚼。
磕面使用的石碓,由啄头、碓窝、碓杆、石槽、挂绳组成。碓窝是石窝,比平常用的脸盆大一些,深二十多厘米;碓杆是一根长一米五左右的粗圆木。碓杆靠近碓窝的一头,插一根稍细一点的木柱作啄头,并安装齿形的碓头;碓杆的另一头被削平,供舂碓的人踩踏;碓头到削平处五分之二左右距离的地方,从侧面穿一圆木,圆木的两端分别插入两块直立的扁石作支撑,实际上就是石槽。
整个碓的设计,就像鸟往窝里啄食一样。削平的踏板处上方,有时还吊着一根绳索,像现在公交、地铁车厢里吊挂的扶手,以便舂碓时用手扶着。舂碓的人用力踩踏碓杆尾部扁平处,碓杆另一端的啄头就翘起来,脚一松,啄头就啄下去。在反复的一踩一放间,在“哐嗒——哐嗒——哐嗒——哐嗒——……”的响声中,碓窝里的糯米被捣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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舂碓是门技术活,不能使蛮劲,得打“持久战”。同时,要把握好节奏,用力均匀,收放自如,不然,没做多久就得累趴下。
小时候,我家附近只有一户朱姓人家有石碓,大家轮流去她家舂碓。轮到我家时,由我和妈妈换着舂面,母亲时不时还蹲在碓窝边,将窝中的糯米面舀起来放在箩筛里。筛好的面粉被装入簸箕或篾盆中,筛子里留下的粗糙的颗粒,被倒入碓窝中继续舂。冬夜,丹水河畔的寨子里飘着雪,那时候还没有电灯。到了晚上,我们就点上煤油灯,伴着飞雪,继续舂碓,因为后头还排着别的人家。
磕好的面,要继续晾干。遇到雨雪天,就得把糯米面搁在灶台上晾,以便保存的时间长一些。天晴的时候,就把糯米面搁在簸箕或笸箩里,放在稻场场边晾晒,这个时候,每家每户的稻场边都好似摆着众多白色圆盘,煞是壮观。
这石碓窝,仍然设置在朱姓人家正屋后面的倒厢房侧门前的木架棚内。它高一尺二,长宽各有一尺八,是一块白色石头正中用石头錾子凿出一个拋物线绕对称轴旋转而成的拋物面,上大下小,上口直径约一尺四五。碓窝配有一大一小两个石锤和一个木锤。石锤约七寸至一尺长,小碗般粗,在河道里寻得那种光滑细腻质硬的柱形石头,力大者,如青壮年男人用大锤,力小者,如妇女、未成年人、老人用小锤。石锤用的时候最多,像稻谷去皮、小麦加工面粉、苞谷米、面、皮分离等小量粮食加工和一些需要加工成细粒、粉面类都用石锤。用一节二尺多长,大茶缸粗的硬质木材和一根四尺多长,锄把粗的木棒做成“T”型的木锤。木锤用时站立在碓窝三尺多远的地方,手握木锤,把它高举过头顶向窝内砸去,用木锤省力,用于砸洋芋糍粑那种有粘粘的东西时用它。这种碓窝又是另一种类型,那时人们叫它“手碓”。
记忆中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年春节前后,那个碓窝使用率最高。不仅本寨子里住的这些人家要用,周围村民、包括机关单位的家属们也都到这来加工元宵面,使用多了就要排队,按秩序一家家轮流使用,有时晚上也不能空闲,沓碓窝的那种“哐嗒——哐嗒——……”声在夜晚顺着地皮传到床腿,导入枕头,进入人们的耳内,搅扰得人们睡不好觉。那时我们家奶奶、爸爸、妈妈、姑姑、我还有弟妹们,都爱吃元宵,过年要准备十多斤糯米的元宵面,加工元宵面成了腊月里重要的一件事了。那时生产队活多,父母白天都要在生产队干活,这活只能晚上打晚工来完成。妈妈头一天就将米用温水泡好,把米淘干净,捞起放在竹篮里沥干水分,晾至用食指和拇指将米用力能摁成粉面状,这米就叫粉好了。干湿必须合适,上面还须用湿布盖着保持湿度。把粉好的米用铁勺取两斤多倒入碓窝内,碓窝旁放一小凳子,坐在上面双手抱住石锤举过头顶,朝着碓窝内借用石锤重力砸下去,反反复复砸十几下,再用铁勺把砸烂的米翻一遍,又重复上面的动作。我们一人砸,一人旁边数砸的下数和翻搅米粒。碓窝旁还要放一竹圆簸,其内置一长擀面杖,上放一箩筛。另外两人把砸好的粉面用铁勺挖起来倒入箩筛内,摇动箩筛,细面通过箩筛底部的细纱布落入圆簸,剩下较粗的米头子又倒入碓窝继续砸。这是我最不爱干的活,石锤举起多次后,手腕僵硬,胳膊酸困,手指好像要抽筋一般。但在元宵美味的诱惑下,特别是在妈妈的带领下,还得继续干,直至干完为止。
碓窝,就这样广泛而深刻地影响过人们的生活,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一部重要的生活史。现在,钢磨早已走进寻常百姓家,打米机越来越高级,石磨和碓窝自然而然地退出了历史舞台,被丢弃在遗忘的角落,但是我们看见它们,还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哐嗒——哐嗒——”
在这“哐嗒——哐嗒——”悠长夯实的声音中,不禁使我想起了阿基米德的一句名言:“给他一个支点,他可以撬起地球。”我想,如果给我一个石碓,我能舂出人间美味……
身体检查结束了,当我走出“赫兹共振检查室”,走出武昌“广州陆军总医院”大门时,耳畔还伴随着那“哐嗒——哐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