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不净的印痕

记忆就像一幅画，每一笔都在涂抹着我们那些经历，而时间就是那一块橡皮擦，他总是为我们不断擦去那些已远离我们很久的人或事，有些事轻描淡写，被它轻而易举的抹去，就像从来没发生过，而有些刻骨铭心，即使它如何用力的想要擦去，却总留下不少斑驳的痕迹。

我坐在雪白的病床边，转着手中的笔，回头看着母亲发白的脸。她已失去了她曾经的精神，几缕发丝散漫的搭在她的额上，几根惨白的绷带将她被石膏固定这的脚高高悬起。她就这样安静地躺着，只有腹部上方的被子随着她的呼吸摆动。“唉，母亲也太不小心了，自己骑车都把脚摔骨折了”我不禁感叹。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母亲恐怕就得在病房里熬过了”在这样的一个夜里，我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碘酒和刺鼻的膏药散发着的气息仿佛就这样压抑了我的呼吸。心也变得沉甸甸的。

突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着熟睡的母亲，我赶快拿起手机蹑手蹑脚的走出病房，到窗前，拿起手机一看，是父亲的电话，便立刻接了起来，耳边又立刻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喂，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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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我，爸爸怎么晚了有什么事呀!”

“没什么事，只是想问问你妈怎么样了?”

“还好吧吃了药已经睡下了。”望着窗外，看着漆黑的夜幕中一块块乌云仿佛是乌黑的砖头紧密的排列在上空，将天硬生生的压低了，我黯然说道“就是这两天还说觉得腿疼，你那边怎么样？”

“还行，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对了，爷爷这段时间又住院了，病情好像又严重了。”父亲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我现在医院，爷爷在我身边，他想跟你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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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父亲的语言让我不禁心中泛起了凉意。

爷爷一直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虽然从小爷爷就没有带过我，我也很少见到他，但自从我记事起，爷爷就一直拄着拐棍，说话也一直含混不清，这好像是因为爷爷脑血栓的缘故。爷爷很喜欢抽烟，但自从去年我见到他后，他连抽烟也少了，从父母那里听说是因为肺癌。即使是年幼的我也依然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疾病，但我从没为此感到半分伤心，留下过半滴眼泪，这不是因为爷爷没有带过我，没有产生所谓的“感情”这只是因为即使他到了难以靠自己走路，难以清楚的讲话，甚至于到了难以自己去上厕所的时候，再和他相处时我都从未看到过他眼中有任何一丝的哀愁，痛苦，和绝望。他永远都向所有老者一样，带着慈祥的笑容，永远都显得那么从容，眼眸中闪烁着只有老者才有的那份豁达。

所以我相信就像我曾对爷爷说的“爷爷，你怎么好的身体，轻轻松松到九十”这句打趣的话，癌症什么的对于爷爷来说不算什么……

“喂……是**吗?”在那含混不清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打断了我的回忆，但声音却依旧那么温和，可不知为什么，听着这样的声音，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笼上了心头，迫使我深吸了一口气。携带着酒精和消毒水的空气一股脑的灌入了我的腹中，像遇到了我喉间的伤口一样，刺激得我竟一时说不出话只，感觉有什么刺激着我的泪腺，我只得含糊地回答道“是我。爷爷，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我这边挺好的，你要好好学习呀！”只听得这温和的声音不禁又堵住了我的喉咙，以致只能呜咽的挤出几个字“爷爷你好好养病，放假了我一定回去看你”

“好，好……”电话另一头便没了声音，不久父亲的声音传来“你爷爷他要吃药了，你要好好保重。”在和爷爷的对话中，我对他长命百岁的信念，不知为什么时动摇了。

“知，知道了……”我终于再也说不出话，只感到一行热流从眼眶里涌出，缓缓滑下。

也许是父亲感到了什么异样“儿子，你没事吧？” 他关切的问着。

“没，没什么，我妈可能要找我了，我先挂了。”我匆忙地答道。

“哦，那好吧，我也挂了……”

挂了电话的我，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窗前，任凭窗口的冬风如何划过我的脸庞，我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惊异，我哭了！我竟然哭了！我怎么会哭？这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电话而已！我木然看着那漆黑的云，不知所措的擦干了自己的泪痕，匆匆走回了母亲的病房……

不久，腿上好了不久的母亲回到了老家，去看望据说已快不行的的爷爷……

然后……然后我最终没完成对爷爷的许诺，再没能看到他……

我为什么会哭呢，我到现在也依旧不清，或许是我预感到的是爷爷的死亡吧，又或许是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所散发的最后的生命力而感到的纯粹的悲伤，我也不愿再去揣度当时我的心里了，只是那一行泪，那个深夜来电注定要成为我记忆画卷中那点擦不净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