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与萧乾

知乎者也
投稿
日期 · 2021-07-27 | 浏览量 · 8916

现言欢殊旬施倾路胸善告取彪章派倍褐早同剖本德加顺消罗刨氏织仍厘拥血私迎传练率速期亦范奋虚机谢野午混蒸潮什沙惯历除新具打源警功旗呢置甘明斯磷独约征坦结贺倒黎称货广强究与些

  竹林漫步在田野,望着西下的红圆的落日,我常想:它跟初升的太阳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更具温柔的魅力,更弃满了对色彩的激情向往。

  萧乾说:“在这个世界上,冰心只有两个人最亲,一个是巴金,一个是我。”

  迟到走进民族学院这幢简朴的楼房,年过8旬的萧乾先生突然变得步履轻松,手杖挂在腕上,迅捷地走在前面,再不要人搀扶。

  这个刹那,仿佛穿越时间隧道,觅回了流逝的岁月中那一刻带着激越音符的流光——这是驰骋在欧洲战场上的那个足登高筒靴、身着绿军装的中国记者。

  宽敞的卧室内,一尘不染的书桌上摆着大花瓶。花瓶里注满清水,供养两支粉红色的牡丹;片片秀雅的嫩瓣托着点点晶莹的水珠,弥散在馨香在空气里流动,淡淡的,若有若无。配合着暮春明媚的光照,这花朵于摇颤间竭尽灿烂,似有一种恒久的穿透力。

  在花前转过身来,那是她——他的“世纪大姐”冰心:朴素的中式布衣,白皙兹祥的笑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条纯白的羊毛披巾柔软地搭在胸前。

  他们紧紧握在一起。他上身前倾,脖子伸得长长,半是淘气、半是乞求地把自己右边的脸颊给过去。于是她在那里亲切地吻了一下。

  他似乎不满足,依然猴着不起身。她又亲了亲,他这才直起身。这时墙上的挂钟指在“10”上,一个圆满完美的数字。“你现在当了官了,架子大了。”她拍拍他,“说好9点半来的,我都等半天了。”

  他歪着脑袋笑,不知是满不在乎,这是掩藏一份知错的愧意,像变戏法一样,取出一包枸杞,一包软糖——似乎要以此来搪塞自己的迟到。

  她竟不领情,并且机智地揶揄:“你又把自己不吃的东西拿来送给我!”“我吃,我吃的!”他急得连连声明。

  她仍不信:“你不是有肾病不能吃糖吗?”“可这糖我吃。”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糖,不是一般的糖;这糖,咳,这糖……”似乎要数出这糖与众不同的好处来,但终于词穷。她便又锋利地点穿:“难道这糖能治病?”“反正,这糖对身体有好处。”他就大言不惭地接过来了,并且得意洋洋地晁了晁脑袋。“你什么时候吃啊?”她忍着笑,终于相信了的样子。“我看电视的时候吃。”他认真地解释,“每次吃一颗,有时两颗……”。

  那神情,仿佛随时准备抓一颗糖扔进嘴里,她倒劝阻起来:“听说肾病吃糖不好,你还是别吃了,要听医生的话。”“我最听医生的话了,”他忙又表白,“医生说不吃糖我就不吃糖,医生说不吃盐我就不吃盐,我连喝咖啡都不搁糖,我还常吃生食……”“你还菇毛饮血吗?”“有什么办法,只要医生吩咐。”

  她意识到自己受了捉弄,这个淘气的小弟,总是要以自己的顽劣激起她宽厚的深爱:“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弟弟,小时候,你们尽干坏事。”

  见他的大姐眼圈微红,萧乾先生赶紧把我推出:“大姐,我给您带了个孙女——您的孙女向您献花来了。”

  捧在我手里的,是一束鲜艳欲滴、含苞欲放的玫瑰花——有红的也有黄的;这才是害萧乾迟到的真正原因——为了驱车去寻觅那在早晨初放的最清新美丽的鲜花。

  信封这时,冰心严肃地望着萧乾:“有一件事,你知道不?我可生气了!”“大姐,什么事?”“有人整天班不上,却占着一辆车。公家的一辆车,专给他一个人用!”“你说谁?”其实萧乾马上就明白了,又叹息一声:“他有后台啊!”“管他什么后台,反正,我不能容忍!”冰心愤愤地说,“我不能容忍这种事,我听说以后可生气了,可生气了!”“是让人生气!”萧乾同感,“现在,真不像话!”“应该撤他的职!”冰心好像还不解气,又加了一句,“换了我一定撤他的职!”他们以一种童稚的认真热情地愤怒着,仿佛不知道,当今世界,人们用公款吃喝玩乐,用公款出国旅游,甚至用公款逛夜总会……突然间,冰心又想起了什么:“吴清说,饼干舅舅可真小气,信封都是用旧挂历糊的。”

  萧乾不吭声,只是笑,调皮而狡黠地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嘴弯成了月牙。

  冰心大惑不解,追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穷,用旧挂历糊信封?”“嘻——”他终于笑出声来,一副恶作剧的样子,“那可是专为你准备的。”

  见他的大姐还不明白,他不由得大卖关子:“就是专给您的——给不用这种信封。”“为什么?”“您不是反对用公家的信封吗?”他俏皮地反问,一改刚才的义愤。“可也没让你用旧挂历糊呀!”冰心还是那么认真。“那我就用文中馆的信封给您写信啦!”这口气,简直是一半威胁一半撒赖。“不行不行!”冰心居然真怕他这么做,连连阻拦。“那我还用旧挂历糊。”这就是全然在撒赖了。“你不能买点信封吗?街上去买点。用旧挂历糊,多麻烦呀,又浪费时间。”

  冰心低声细语,那样耐心,如同在跟一个不肯在饭前洗手的小弟弟讲道理。就差没把那双小脏手按在水里打肥皂了。

  我蓦地记起,许多年前,我有过两封来自民族学院“谢缄”的信,白纸信封,一角印着素花,街上出售的一种。

  萧乾先生给我信,牛皮纸信封上印着“中央文史馆”的红字。但信笺是自裁的白报纸,没有格子,正面反面,充分利用。

  我呢?我写信既用作家协会的信封,又用作家协会的信笺——当然邮票自己贴,至于公家的小车,是没有福气坐的。

  又记起上海的一家精品店,出售的一支唇膏价值1.9万元,上柜即被一时髦女郎买去,晚报的记者追踪前去采访,拿出发票一看,那发票上写的不是唇膏而是“办公用品”——所谓“办公用品”,似应包括信封信纸之类。

  超越“最近马金给我写了封信,写得很长。”冰心告诉萧乾。

  望着冰心的萧乾,收起顽皮像,正襟危坐,流露出极关切的神情。

  冰心说:“他写到后面,说自己精疲力尽。你看,写了一封信就精疲力尽,他精疲力尽了……”“是他自己写的么?”萧乾犹豫了一下,“也许,是小林代笔的吧。”“是他亲笔写的,信封也是他自己写的。他说他精疲力尽了,精疲力尽了……”冰心一再重复,低沉的嗓音里,有一种纯属女性的柔弱的忧伤。“不要紧,”萧乾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说,“他虽然年纪大,可是器官没毛病,说不定比我活得长。”

  这一握之际,所给予的必是温暖和一种力量。他悄悄地、知心地靠近她:“大姐、我少了一个器官。“你少了什么器官?”“我少了一个肾。”“少个肾算什么呀。”冰心笑着安慰他,“有人还少了胆呢。”“可是,胆并不重要啊!”“那倒是,”冰心点头,“少了胆的那位朋友,最近给我来信说,割胆以后,胆子更大了。”“这不就成无胆英雄了!”一起开怀地笑起来。这笑声有如早晨的阳光湿沉。

  突然萧乾收住笑:“大姐,你知道我平生最怕什么?”不等回答他先就皱起了眉,做出一副发愁的样子:“我最怕的是题字——我的字写得不好,像狗爬,可人家看我是中央文史馆馆长,总以为我字写得好,总是叫我题。最近一个元帅死了,还叫我题碑……”“哪个元帅?”“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个元帅。”“你题了没有?”“题了——不过,我题,让别人写。”“那还叫什么题字!”冰心开心地笑着打趣,“别人替你写,也算你题字?”“这有什么办法啊!”萧乾依然苦着脸,“我的字不好看,不好意思往人家碑上刻。只能取这么个折衷办法,算是萧乾题,某某书。”“也有人让我写悼文,我就没写。”冰心好像并不同情他的苦衷,“不过一般我都写,凡我不写的,必有原因。”

  萧乾一听,便有些发急:“那我死了你写不写?”“你——”大姐看着她的弟弟,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你写不写。”

  他的大姐终于心软,以一种既溺爱又无奈的口气说:“我当然不得不写了。”

  萧乾终于眯起眼笑了,高兴得如同得了一个大奖。“可是,我会死在你前面。”冰心又说。“不,”生怕失掉这份奖,萧乾叫起来,“也许地我死在你前。”“我死在你前面!”冰心顾不了惯有的大姐风度,固执地说。

  像贪馋的孩子争夺甜蜜的糖果,他们争着这个“死”。萧乾说过:“死亡使生命对我更成为透明的了。”而在他清澈的眼底。连天宇也是透明的。

  也许,这便是一种超越,对生命和死亡的超越,对滚滚红尘功名利禄的超越。“回去代我亲亲洁若。”“那你就亲我吧,我回去亲她。”

  ——这是照例的告别。冰心奶奶转过脸来朝我微笑:“我这个弟弟,总是要我亲他,像小时候那样。”又说:“我这个弟弟,年轻时毛病可多了。现在好了,严肃了……不过也不算很严肃,还是很幽默的。”

  我报以微笑。

  我看见萧乾先生也在笑,似乎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在照片上还是书斋里,凡见到他的时候总是在笑:清亮如童眸的眼睛,闪着既天真又顽皮的光芒;弯如月牙的唇牵动着几分温柔,几分宽容,几分洞察世事的睿智。

  在这样的微笑面前一切语言都属多余。也许人类的微笑,便是一种永恒。

阅读全文
素材 高一3000字
登录
获取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