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死亡时

知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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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 2020-05-08 | 浏览量 · 5606

我突然想活的久些,这样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

七月初,我去看望阿婆,90多岁的阿婆,打皱的皮肤像折乱的纸一样随意包藏着瘦小的骨头,终于明白什么叫皮包骨头了。几个月不见,阿婆又瘦了一圈,她老人家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不断老去。

因为拆迁,新房子尚未建成,阿婆暂时住在一间小平房里。阳光和后排房子空调的热气将这小小的空间烘得像一只火炉,看着汗涔涔地从我额头上流下,她便急忙跑去开风扇,望着她颤巍巍地急着去开风扇,我有些内疚。

“阿婆,这么热,都不开风扇吗?”我奇怪的问道。

“哦,哦,习惯了……再说,这电风扇开着,吹出来也是热风。”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继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拔高了声调,“西瓜要吃吗?你小舅舅早上刚送来的,新鲜着呢!”

阿婆在老去,可她的心一直没有变,她总喜欢将几个儿女送来的东西给我们小辈吃,这种行为曾经遭到我的鄙夷,但现在想起来觉得它们是那么美好。什么都没有变,变得只是阿婆愈来愈驼的背。望着她瘦削的背影,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回到外婆家,和外婆说起阿婆的近况,有些郁闷地嘀咕着:“怎么会这样呢?”便听见外婆说:“人老了,都会这样。”她一边说,一边剥着玉米,长长的须缠绕了她一手。

不愿想,却可以预见多年后的死亡。

对于死亡的最初印象,是在太公,也就是外婆的爸爸过世的时候。那时候我大概只有五、六岁吧,见家里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的人,每个人的神情都不同,有笑的、有面无表情的,还有像外婆一样抹眼泪的,觉得有些新奇。晚上趁他们通宵打牌的时候,我便一个人偷偷溜到灵堂,四处张望。直到看见白色的帷幕在昏黄的灯光中晃荡和太公躺着灵柩周围旁昏黄的烛光,才觉得可怕,哭声引来了隔壁的舅妈。

“哎呦,小孩子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睡觉不好好睡。”这句话我至今记得,他们应该觉得,孩子是不该和死亡扯上关系的。

有一段时间,我也这么认为,死亡只和年龄有关,但是当正直壮年的大伯因为肝硬化而离开的时候,我才感觉生命的脆弱。

我在外婆的身边坐了下来,拿起玉米,每一颗玉米粒都又大又饱满,用指甲掐一下,奶白色的浆水便冒了出来。

“你这手怎么这样痒啊,好好的玉米弄它做啥!”外婆责备地看了我一眼,用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我稚嫩的小手,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其实人越老越想活命,你阿婆三天两头让你外公给她买药,什么钙片啦,壮骨粉什么的……。”听得我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刚刚想说的是,我宁愿早点死,因为不想死的时候那么衰老,那么丑。

不到那份上,就不会有那样的感觉吧!我嘲笑自己的幼稚。

忽然想起一次和明的闲谈。我埋怨最近睡得越来越少,清晨很早就会睁开眼,明听了,很夸张地张大嘴:“听说人越老睡觉越少哦哦,你你你……可怕的老男人!”明是我的老死党,说起话来自然是百无禁忌。现在想来,觉得他说得在理。据说大象可以预见自己的死亡,会在临死前象冢作为最后的休息地。其实人也会有这样的预感吧,所以睡觉越来越少,应当是想用睡觉的时间多干点事,这样就好像延长了生命。

吃晚饭的时候,特地挑了那个被我用手指掐过的玉米,金灿灿的,指甲痕显得更深了一些。生命中的一些痕迹,就像这指甲痕,即使经过高温的蒸煮,也是涂抹不掉的。

外公照例喝了一小杯葡萄酒,一边品尝,一边询问着我的学习情况。我发现他有些健忘了,很多问题问过一遍,过不了一会儿,又会再问。不,也许不是健忘,只是想确认那些答案,确认我在外面读书过得还好而已。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总不肯承认外公也在老去,外公一直是年轻的。就像小学放学时,他骑着自行车来接我,有人还开玩笑地问道:“他是你爸爸吗?”那个时候,我是骄傲自豪的,像个孩子似的坐上外公那辆“王”牌自行车,看着外公那偶有银丝的头发被风给吹乱。

“拿着,这钱,当生日礼物了。”外公已经喝完了酒,掏出几张崭新的纸币。我不知所措,距离我的生日还有将近半个月呢!再说,我也不需要这么多。

我回头望了望外婆,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你外公总还有几块钱在赚的,就拿着吧,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要去学习了。”

是的,外公今年已经68了,还在工作,他开了一家小药店,他能清楚地记住各个药品的价格,手指在计算机上灵活自如。他打算盘的声音,那噼啪声像小鞭炮一样响亮。想到外公虽渐渐老去,但精气神还在,我便高兴了些。

“现在外公的工作也难了,要统计价格,还要应付五花八门的检查,都要用到电脑了,我用五笔打字很慢,看来什么时候该向你学学拼音了。”外公自己笑了几声,外婆也附和着说:“可以让你的乖外甥做你的老师喽!”

我应允着面部僵硬的厉害,怎么也笑不出来。那几张纸币似乎一下子镀了银,烫了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从未比现在更迫切地想要自己快点长大,快点赚钱,想趁着外公外婆尚未老去,给他们买漂亮的衣服、新奇的食物。外婆喜欢紫色,经常穿着紫色的各自衬衫。外公爱吃软的东西,因为他的牙齿不好,这些我都知道。我在外公外婆身边度过整个童年,我看着他们由壮年走向衰老,沉淀得如同醇酒。

外婆说得真准,我确实未等到生日的那天便回到了读书的城市,开始日复一日的学习。临走前,带走了很多外婆种的东西,西红柿、南瓜、玉米……应有尽有,两只手提到快要脱臼,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开心。

城市的夏天永远比乡下热些,我在家里实在待不下去,空调一时半会又修不好,只得叫上明去图书馆做作业。

图书馆很安静,冷气十足,在舒适的环境中,两个人的话便多了些。我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喜欢某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在班级里没什么朋友,只是和明同桌而已,只不过多说了几句话。——明的反应是意料中的“暴跳如雷”,腮帮子鼓鼓的。“你去死!”他大声地说道。

我震了一下,只觉得寒气像蛇吐出的信子逼了上来,在这似火的七月里,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些白色的帷幕,昏黄的灯光,漆黑的灵柩,表情各异的人们,还有太婆的皮包骨头。

里也泽麦隔须又超足谁围纸虑米见期万随兰粮才批张倒资洞市乘手独瓦季容适增派许如身铸英助日更双干科作痛该套尺练触频急浅扬积役加炼乡风焊问粪弄速声等厘些旋闹毫存长视蒸莱壳择前虑球丰悬抢依样散在属信惯线千服延夹药京探判械百正仪盖别冠名缸右哈免磨遗状克源五寒影劳台记基阴斜重

我知道他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却还是忍不住的悲伤。“你就那么希望我死吗?”我静静地将这句话吐出。“啊?”明僵在那里,“我知道错了!”他笑着,却还快就发现我的不对劲,收敛起满脸的微笑,严肃起来。

“当然不是了,你死了,我也陪你去死。”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样发着光,让我相信这里面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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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信?那,拉钩!”他急了,拉过我的手,掰开小拇指,和他的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这是小时候所能想到的关于不遵守诺言的最严厉的惩罚,现在还是。

转眼间,物是人非。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每一秒世界上都有新的东西在产生,世界都在发生变化。然而即使是这样,有些东西依旧是不变的,比如这“拉钩”,再比如生命,从远古到未来,生命一直都是这样,一旦有了开始,便有了既定的结束。

“真的?”

“真的!所以你不可以死哦!”明恢复了笑容,有一点婴儿肥的脸变得更可爱了。

我突然想活得更久些。长大以后,有个好的工作,可以赚到很多的钱,可以给外公外婆爸爸妈妈买很多好东西,也可以像外公一样把生日礼物送给孙子或者孙女。一年又一年,可以和明一直这样好下去。再久些,可以看到小辈们渐渐长大,然后穿着给他们买的衣服幸福地去街坊邻居家串门。所以,我想要从现在开始努力。

或许,预见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你将知道该怎样活着。这就好比一场游戏,从一开始玩起你就有了规定的人物形象,从中途不能存档或者读档,而且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删号。既然迟早要被删号,为什么不将这个游戏玩得精彩呢?这样当你删号的时候,也会感到骄傲。

此时,窗外的阳光正生长到一年中最繁盛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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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高中2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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