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味

杏花落了，青杏便挂了满枝。

每当风把秋天的消息吹落一地，外婆总会端坐在院子的长凳上，看着满树的杏花，年复一年。小时候，我在乡下的外婆家中长大，每当白色杏花缀满灰褐色的枝头，她总是笑着向我招手：“快来，给你好吃的。”外婆家的杏树枝干粗大，挺拔向上，杏子一个个高高挂起，外婆拿着竹竿，怼掉几个杏子给我。我偏偏爱吃那青杏，青青的杏子还未成熟，咬上一口，那种酸酸的味道总是让我上瘾，纵然有时酸到牙涩舌头疼，也不阻碍我喜欢吃青杏。那份酸，承载着我最美好的童年。

随着杏子一天天长大，外婆总会把这些还在生长的杏子早早规划出去，“这些要给隔壁送去，上次人家把自家的菜给了我们一把呢；那些要给村口的老鲤，老是让他帮咱们修东西……”儿时的我总是想，杏子可真惨，还没熟透就被惦记上了。摘杏子是要提前一两个星期的，这样摘下来的杏子更容易保存。每到这时，外婆总要带着我拿着盆，在树下踩着落叶等着家人往下扔杏子，每一次都会接满一大盆。外婆派我按先前规划的把杏子送出去，我端着满盆金黄的杏，在小村子里跑来跑去，看到邻居们惊喜的笑容，我心满意足的跑回外婆家，这时吃到的杏子格外软糯香甜。这份甜，还饱含着淳朴的邻里情谊。

我一天天长大，回去外婆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外婆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却每周都会给我打来电话。“什么时候和妈妈回来啊？杏子都熟了。”我嘴上应着，回去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外婆的牙齿早已脱落了大半，不再吃杏子了。每当我回去时，那疲惫的身躯总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长凳上，独自看着落叶飘落。“叶黄了，叶黄了。”外婆喃喃自语着。谁都阻拦不了时间前进的步伐，一个昏沉的天，母亲告诉我外婆去世了，我愣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眼泪却先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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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走后，她的杏花又再一次落了。踏进院子，不见了往日的苍老的身影，只留一棵杏树仍矗立中央。我拿着竹竿，像外婆过去那样摘下一颗青色的杏，含在嘴里，格外苦涩的味道却充斥着口腔，两道清泪不自觉的滚落我的脸庞。我想，大抵是杏子还没褪去青涩的外衣，才会惹我思绪翩跹。

外婆的杏花落了，在杏子的苦涩与香甜的交织中，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