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一碗冬瓜汤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餐桌上隔三差五地都会多一道汤。那碗汤清汤寡水，几块豆腐可怜兮兮的飘在碗里，剩下的是大块大块的冬瓜，甚至都没有用来点缀的小小葱花。　　

她皱着眉对着桌上的菜挑三拣四，说红烧茄子油多，恐怕得用水涮过了才吃；说咖喱鸡热量大还不健康，自己碰都不会碰。于是从今往后，桌子上除了多一碗冬瓜汤，还多了几道绿油油的菜，油水少的可怜。她觉得终于不用再为进食做过多的担忧，于是一家人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过上了一日三餐几乎顿顿吃冬瓜的日子。

“怎么吃这么少？我特地为你做的，冬瓜减肥不长胖，多吃点……”妈妈看着她喝完半碗就放下了勺子，微微皱了皱眉，用商量的语气说，“再吃半碗好不好？”她终于生生给自己饿瘦了二十多斤，高考结束，欢欣鼓舞的去外地上学。每日在食堂和小饭店之间徘徊，无可奈何的接受各式快捷方便却又总是油腻腻的难以下咽的菜。成千上百的味蕾疯狂的叫嚣着，她开始想念红烧茄子，想念咖喱鸡，想念从妈妈手下翻腾而出的每一道菜。　　

终于等到放暑假，她提前跟妈妈打了招呼，计算着时间在午饭的点赶回家。她现在只想好好地饱餐一顿，尝尝想念已久的味道。推开门，餐厅里传来食物的香味，她满怀期待的等待着第一道菜的上桌。不多时，妈妈满面笑容的端着一只碗从厨房里走出来，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轻轻地把碗放在她面前。　　可那分明是一碗无油无盐的冬瓜汤！她听见自己心里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冬瓜汤？”她举着勺子的手僵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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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随着碗里徐徐冒出的热气回到故事的起点。那时的她正被少年时代莫名其妙的烦恼所干扰，食物几乎都要把脂肪和卡路里的摄入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把每一种食物的热量计算当成高考数学一样对待，每日进餐的美妙时刻对她来说简直成了煎熬，当时就是这道汤的出现及时挽救了她。“不喜欢啊？冬瓜，冬瓜不长胖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多吃点啊。”面前的女人面露难色，几乎是讨好的语气，手指轻轻搓着，“实在不想吃，我们一人半碗好不好？一会我再去炒道青菜，我今天买的全是绿色蔬菜，我会放很少油的。”妈妈用勺子从她碗里舀了半碗汤，然后低下头，一口接一口，用极快的速度呼噜呼噜喝起来。　　

她愣愣的坐着，看着快速喝汤的妈妈，突然鼻头一酸。她记得以前妈妈特别喜欢吃红烧茄子，特别喜欢烙油酥饼，特别喜欢吃炒面，可是，可是自从她说她要减肥要节食之后，家里清一色的都换成了清淡的蔬菜。“谁说我不喜欢的？”她飞快的把勺子抢过来，“剩下的都是我的了。”她不敢停下，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余光看见对面的人露出欣慰的表情。“妈，我想吃烧茄子。”她把脸凑得离碗很近，怕妈妈一不小心看见她泛红的眼眶。“真的？”妈妈的声音里带着惊喜。“我买了排骨，你还吃红烧排骨吗？”她发出很大的咀嚼声，重重的点头，然后她听见轻快的离开的脚步声。有什么落进了碗里，汤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