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挺管用

六月的太阳灼人，没完没了的蝉鸣盖过了浓厚的绿意。在这令人烦闷的夏天，父亲踏上了离家打拼的路。

“在家要好好听奶奶的话，认真学习……”几句简单的叮嘱，一个深情的拥抱，大门一关，将小女孩往日的温情与希望隔绝在另一边。

我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拨弄着头发。奶奶递给我一把扫帚:“以后就只有咱们祖孙俩了，你要学会分担。”望着手上的扫帚，我心里闷闷的。从前父亲在家时，从来不让我做家务。我只好挥动起手上的扫帚，“刷刷刷”地上的尘土飞扬，我周身涌起了一阵淡淡的忧伤。扫着扫着，从绿树荫荫扫到枯黄的落叶进了门。我两脚小心翼翼地翻过了学校的铁栅栏，向小卖部跑去。上交的作业也敷衍了事，再不似从前那般工整娟秀。

终于，忍无可忍的老师找到了奶奶。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了，我的心也七上八下的。办公室的门又轻轻地开了，奶奶从里面走了出来，纤瘦的脊背似乎又佝偻了一些。

回家的路上，我们俩人彼此心照不宣却又沉默无言。

随着木门被轻轻推开，我抓紧了手里的扫帚。“奶奶，家里都落灰了，我…我扫扫吧。”老人静默了一瞬，眼眶里似有水珠闪烁。半晌，她挤出一个轻松的笑:“不扫了，快吃吧，饭都凉了。”

我这才感觉有什么“咚”地落了地，脚从飘然的棉花上跌落。“嗯，好。”

袅袅炊烟升起，我轻快地从门槛上跃过，手里捧着一张奖状，奶奶笑呵呵地接过，在扫帚轻盈的旋律中摸了摸我的头：“长大了，长大了。”我低下头，扫得更卖力，以此来掩饰心中升起的小小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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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太瘦，指缝很宽。父亲寄来的衣物和钱一摞一摞地加厚，我与父亲通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浓浓的思念化解在北风中，年迈的老人逐渐记不清很多事。

厚厚的积雪从门前扫开，混沌的内心也逐渐变得清明。我把扫帚倚在门边，背上书包奔向考场。平静地扫视试卷，静心做题，我对这次期末十拿九稳。一出考场，门外的风雪糊了一脸。站在门外的老人帽檐上落满了积雪，古铜色的肌肤分外显眼。当年没追上父亲，如今却几步就追到了奶奶。

“奶奶”，我拍拍老人的肩“回家啦。”不行，我等我孙女儿放学呢。”我无奈地笑笑:“您孙女儿在家等着您呐。”我搀扶着奶奶，紧紧握住她那粗糙温暖的大手。一老一少，行走在雪地间，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她沟壑纵横的脸上像被石子投中的湖水泛起一阵涟漪，露出孩子似的笑容。

何其有幸，两粒尘埃在茫然人海中跌跌撞撞寻到了自己的归宿 。

窗明几净的家里，放置着一把沉旧的扫帚。犹记得儿时学过“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在扫帚的沙沙声中，奶奶的头发如同苇草一般变白，我的个头也越窜越高。每当拿起扫帚，握着那斑驳掉漆的柄，我总能感到心安。

扫帚伴随着我，扫平了我的烦躁，将我的心也扫得窗明几净。那里坐着位老人，手里握着把扫帚，接住了心房泄下的天光。

扫帚，挺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