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寒雾

有些景，不是我没有留心，而是从记忆中淡淡忘掉了。确实，人们对美的留恋，只是因它美在当时，正如一场花事，花开时可以为它喝彩，坠落时却不会为它发出嗟叹。然而，我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在记忆的角落里寻找那份黯然落幕的美。这种美像蜂针，刺痛着某一根神经，让我的心短暂的痉挛。

有人说近几天会有一场大雪，人们开始在等待，我更不例外。很多年了，没有看到雪，更没有看到过大雪了。记忆中只有两次大雪印象深刻，一是：八八年的一场大雪，那时我还是一个学生。客车到韶山已经晚点，路上严重结冰，所有客运都停止营运，好在碰到不知名的家乡人，让我坐上了他们的车，才不至于流浪在冰天雪地的寒夜里。【那时的我，手中仅仅只有五元钱】二是：0八年的一场大雪，整整冰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没有太多的留恋，天是白的，人的脑壳里也是一场空白。今年能下一场大雪，绝对能让我兴奋，因为美丽而轻盈的雪，会把我严闭的心扉，轻轻吹开。可大半夜的等待，只听到呼啸的北风，和滚滚东流的河水声。那美丽轻盈的雪花，如花一般在梦中盛开。第二日醒来，是艳阳高照。

晴冬的夜晚，很冷。尽管冷，我还是离开了电炉，走出了诊室。门外月光如雪，我踏着如雪的月光，散步于月华之下。此时天地之间只有三个字可以概括：静、冷、美。而我的脚步声，在这无边无际的静与冷中，彻底消失。听听那，滔滔的流水之声，如歌如诉。要是谁能为它谱上一曲，那又多好！我想到了《二泉映月》，虽然《二泉映月》显得凄凉，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好的旋律，能代表今夜之水？今夜之月？和今夜之静与冷呢？美的结局，总是凄凉的，为美之婉惜，总会令人心有余悸。

抬头望着白净的天空。天空之美，是因为有今夜之月。今夜之静，是因为有今夜之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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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此时的月儿像银盘，倒不如说是一圆晶莹剔透，飘浮于白云中的寒石。它冷冷的光辉，似无数的电波向周围扩散，又如斩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纠集于苍穹之中，忧郁于远山之巅。也许是昨晚一夜冬风，把天空的一切阴霾都已扫尽，才换得今夜如此澄澈。天际浩浩，白云柔柔。而这一轮明月，以最恬静的素脸，在一朵朵白云中，轻轻的微笑着。微笑着这没有纤尘，没有香艳的洁静世界。我极目更远的世界，更辽阔的天空。在那边，在这边，在我的四周，我攸然发现一切都变得空灵。空灵得能听到，灵魂与月儿的对吟，大地与天空的叙别。一泓深潭，关不住明月的淡淡思念。一弯弯轻轻的波纹，浅浅的水影，在一枚枚闪闪的银光里，聚拢分散。河的倒影里，明月扎不拢她飘逸的长发，只能任其散落羊脂般的河水中，随涟漪一同舒展。

更冷一些吧，在寒冷中裹藏的宁静，能听到气流在天地间流动的声音。听，寒气从地表的每一个毛孔里缓缓吁出。渐渐地越来越重，越来越厚。前山后山，河面原野升腾起一团团白色的浓雾。浓雾与月色绸缪一起，远远之处，分不清天地。近身之地，仿佛感到白云在飘移。月儿有些模糊，淡淡的一线圆圈，泛着冷冷的寒光，似是从冰窟里捞出的冰圈。滞沉的气流，变得冷铁一般寒重。宁静在寒冷里蜷缩，寒冷在宁静中颤动。颤抖把浓雾撕开，月儿在撕开的口子上露出惨白的粉脸。我在豁然开朗的一刹那，点燃了那根烟。烟在白茫茫的寒雾中，亮着一丁点火星，渺小得甚至连自已也难发现。可就是这丁点火星，让天地感到此时还有生命的存在，可我并不感到存在的价值在哪里。我是红尘中的一员，带有红尘中的欲望和劣根，在这纤尘不染的净夜中游荡，是玷污还是蹂躏？我浑然不知。此时耳边又萦回着《二泉映月》的旋律，阿丙的背影穿过石街，他在一个角落里幽寂地拉起了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