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条约
2014年3月7日,妈妈送给我一个礼物,说:“今天是女生节,同时也是你十六岁的生日,妈妈给你买了一件精美的礼物,等你心情最好的时候把它打开看看吧。”“谢谢妈妈!”
二八年华,对一个少女来说特别重要,这一年又迎来人生三大考之一的中考,学业的压力因同学之间深厚的友谊消失得无影无踪,老师对我们倾注的爱早已超出成绩所能衡量的范围。一场大雪纷飞过后,初中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了。
春的颜色,是鲜艳的红色,因为我的房间摆满了红色的家具,这些都是妈妈买给我的。所以我想,这件意义非凡的礼物应该也是红色吧。我一天中心情最好的时候就是睡觉前,因为这是我想象力最旺盛是时候,我会把一生中快乐的事情回忆一下,带着美妙的幻想进入梦乡。等到离我生日要过去两个钟头前,我坐在床头,用枕头当背垫,满怀期待地打开礼物,不久一个金色的欧式美女小桥座钟出现在我手中的彩色条纹盒子里。一个小女孩坐在小桥上,右手拿着书,左手搭在闹钟上,好像阅读的就是时间给她的智慧,金色的外表显出高贵。我高兴极了,感谢妈妈送给我这么好的礼物,把闹钟调到十点一刻,让滴滴答答的旋律在房间环绕。心里想,明天还要上学呢,把闹钟的响动时间定在明早七点,随着时间的钟声慢慢入睡。
第二天早上,一首英文歌把我从梦境带回现实世界,它提醒我,生日已经过了,必须面对新的挑战。我可不是一个爱睡懒觉的女孩,马上洗脸刷牙下楼了。我走进厨房时,发现只有妈妈在等我,爸爸呢?
“诗琦,快坐下来吃饭吧。爸爸去参加象棋比赛了,冠军有3万元的奖金,以你爸爸的棋艺夺冠不在话下,让我们一起等他的好消息吧。”妈妈笑盈盈地说。
妈妈笑起来真的好漂亮啊!不过我也继承了妈妈的遗传,丹唇秀发,明眸皓齿,就是十六年前除了生命之外最好的礼物。当然,外貌上我继承了妈妈妩媚的遗传,思维上我也继承了爸爸创造性的遗传。去年的校园象棋比赛,刚刚学会象棋才一个星期的我在棋盘上过关斩将,击败众多高手进入决赛,可惜在最后一局输给天才少年沃夫而屈居亚军。沃夫是我同班同学,体育、文科、理科样样拿第一,迷人冷酷的外表令学校内许多女生为之动情,而他好像对漂亮女孩不怎么感兴趣,伤了不少花季少女的心。不过他却夺不走我的芳心,我可不喜欢扮酷的男生。
到了学校,我的同桌语繁对我说:“诗琦,你知道吗?这个周末棋艺社要举办象棋比赛,参赛者可以加学分的哦,冠亚季军还有荣誉证书和神秘大奖呢。”
“什么神秘大奖?上次我和沃夫只拿了一个几十块钱的塑料箱。”我左手托着脑袋,右手继续写字。
“这次不同了,听说有赞助商投资,奖品非常精美。”语繁见我提不起兴致,又说了一句。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放下铅笔,大声回应她。
“当然是真的。”突然间,有只手在我的肩膀上搭了一下,并传来非常有磁性的声音。我和语繁回头一看,正是沃夫这家伙。
“哇,沃夫,早安啊!”语繁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我发现她每次见到沃夫都变得非常可爱,难道她喜欢沃夫吗?
“早安,你们。”他对我们说,“这次比赛参赛者水平很高,‘象棋小龙女’杜诗绮,有你的参赛,我们3班才有可能包揽冠亚军。”
“这还用你说,而且我不愿意再败在你这个自恋狂手下,我要结束沃夫永远拿第一的神话。”我煞有介事地说,其实心里也没底。但是学校也有太多漂亮女生喜欢沃夫了,所以我现在是打着“解放妇女”的口号,提升了这次比赛的意义。
“谁自恋了?我可不喜欢这个‘雅号’,就像不喜欢别人叫我天才一样。不过你欣然向我发出挑战,我随时奉陪。”
“那你要认真点,这一年来我在爸爸的精心栽培下进步可不少呢。”我也冷冷地说了一句,虽然我平时不怎么好强,但现在不能示弱。
“早就听说你父亲的大名,不如我们立下军令状吧。”
“什么军令状,你又想出什么新花样来了?”语繁倾脑袋问。
“就叫《楚汉条约》,如果我战胜你,就求你爸爸收我为徒;你若赢我,我同样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头微微一倾,然后摆正姿势说,“好吧,如果我赢了,就请你马上找个女朋友,免得你在学校沾花惹草。”
“虽然你这个条件正常人听起来很怪,但我还是答应了。”面对恋爱,沃夫依然平静,我真怀疑他的智商高于情商。
随后我们拿出笔和纸,用醒目的方正行楷签订条约,我和沃夫各一张,白纸黑字,不得反悔,人证林语繁。
到了午饭时间,我和语繁打了几盘青菜和两碗饭坐在离电视机最远的地方用餐。我都快吃完了,语繁才吃了半碗。我停下筷子,问她:“你怎么不吃呢,胃口不好吗?”
“没啦。”语繁笑了一下,开始吃快一点。
“是因为刚才的事吗?我们之间这么好的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好吧,被你说中了。”语繁一边吃一边说,眼珠溜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呢,原来你的择偶标准也这么普通。”我学她的样子,一边吃一边说。
“你知道柏拉图式的爱情吗?”语繁开始认真地说。
“当然知道,柏拉图是古希腊伟大的哲学家,他的爱情观非常纯洁,摒弃了肉体之间的欲望,追求心灵与心灵之间的交流。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这种爱情观被普遍追捧……”我开始长篇大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即然这样,我更要打败他了,好让他做你的男朋友。”
“条约里又没说一定要找我。”语繁开始闷闷不乐了。
“但总有希望吧,我会帮你的。”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语繁高兴极了。可是夸下海口,我就要非赢不可了。
回到家里,妈妈把爸爸夺冠的消息告诉我,还说要把这些钱存下来给我报艺术班。我高兴地飞跑过去,扑到爸爸怀里。爸爸得知学校举办象棋比赛后,决定这几天要好好训练我。但是我没把《楚汉条约》的事告诉爸爸,生怕他老人家会责备我擅自做主。晚上,我抛开所有烦恼,在闹钟的催眠声中安详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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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周末,阳光偷偷映入我的房间,我慢慢睁开眼睛,我尽量放松心态,为了语繁,我必须取胜,就算是面对全校第一的沃夫,在气势上也不能输。可是今天闹钟怎么没响呢?我随手一抓,顿时大吃一惊。原来已经七点45分了,象棋比赛八点开始,我匆匆忙忙整理书包跑到门外。妈妈见了我,说:“诗绮,你还没吃早餐呢,那么慌张干嘛呢?”
“到学校我自己解决,妈妈不用为我担心。”我随便应了一声,到学校吃不吃得成还不知道。
学校离我家不是很远,平时我都是走路去的,不过今天得用跑的。本来按照这速度是可以赶上的,可是紧要关头脚一踩空,重重摔在地上,右膝盖都流血了,连站起来都很难。
“诗绮,你还好吧?”正巧语繁也来了,见我趴在地上,连忙把我扶起来。
“我没事啦。”我对她笑了笑。
“你都流血了,还说没事,我扶到学校医务室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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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了。”
“当然了,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吧?”
医务室在学校大门右侧30米处,护士小姐给我的伤口消毒、喷药水,再包扎起来,动作细腻娴熟,很快就处理好了。
“谢谢你,护士小姐。”我和语繁说。
“不用谢,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你还能走吗?”护手小姐关心地问我。
“我想应该可以,我现在必须去比赛现场,我可不想第一轮就被淘汰。”我慢慢站起来,但还是很难站稳。
语繁扶住我说:“还是我扶你过去吧,我很想看你的比赛。”
我马上答应了。
到了比赛会场,我和语繁都看呆了,棋艺社的成员把这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一个设备都是崭新的,桌子和椅子就像豪宅里的家具,棋盘和棋子是用现在最流行的红木,上方挂着彩旗和气球,前台和周边设计得都非常美观。在最醒目的地方挂着一张匾,上面用飘逸的草书写着“海风之远”四个大字,这是一个集团的名字,它的老板和校长是世交,这次比赛经费全由他负责。
“你们是来参加比赛的吗?先在这里签到。”前台一个年轻人说。
“嗯,好。”我接过表,突然大吃一惊,我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沃夫,抱着语繁的左手说,“怎么办?这么快就遇到他了,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语繁好像没听见我说话,头东张西望,愣愣的。
“你怎么了,看啥?”
“可是,我没有看见沃夫啊。”语繁呆呆地说。
我也开始转眼珠四处看,确实,几乎所有的座位都满了,只有7号桌空荡荡的,那就是我和沃夫的比赛座位。
“他也迟到了吗?”我问语繁。
“不会的,沃夫向来很准时,我认识他这么久就没看他迟到过。”
我想也是,那沃夫到底为什么会没来?一时摸不着头脑,于是就坐在座位上等着沃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一直望着沃夫的座位,期盼他坐在我面前,聚精会神地从1数到100,再从100数到1000,然后从1000接着数下去,一直数到主裁判宣布比赛结束。
“沃夫呢,沃夫怎么没来?”我冲着工作人员大声说。
“沃夫是谁?”工作人员很不解。
“全校最强的沃夫,怎么会没来参加比赛?我们可是有非常重要的约定。”
“你的对手没来,你应该高兴啊,你已经不战而胜了。”工作人员淡淡地说了一句。
面对这胜利的事实,我不禁哭了起来,这样的胜利不是我想要的。语繁过来把我搂着怀里,轻轻地说:“也许他出了什么事吧?我们去他家看看。”
很快,我们就来到沃夫家,只见他卧在床上,神情黯然。伯母说他昨天放学回家时出车祸了,幸好沃夫身体强壮,换做别人可能丧命了。我和语繁走到他床前,伤心地问:“你还好吧?”
他也没说他病情怎么样,只说:“恭喜你,你赢了。我会遵守诺言找个女朋友的。”
“这样分出胜负有什么意义?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局。”我也不管语繁怎么想,觉得很对不起她。
“就是嘛,这样的胜利诗绮才不稀罕呢。”语繁也替我说话,似乎忘记我给她的承诺。
这时,沃夫坚定地说:“好吧,把柜子里的棋盘和棋子拿出来,我要认真和你对上一局。”
于是,我们开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输赢早已不重要,双方都沉醉于强者之间的对弈当中。语繁作为唯一的观众,也看得十分入神,原来象棋还可以这样下。对全局的宏观分析能力如此精湛,早已超出初中生的水平。快进入残局的时候,沃夫突然弃车砍士,打算乱中取胜,可是我连弃双炮化解了危机,结果局面势均力敌,以和局收场。
“我输了。”沃夫突然说。
“怎么输了,不是和局吗?”我反问道。
“我执红棋,你执黑棋,打成平手当然是你胜。”沃夫解释说,“不过我先说明,我可不会随便交个女朋友,也请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问他。
“你猜。”他卖起了关子。
“像语繁这样乖巧可爱的美少女,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把语繁往前推了一下,故意挑逗他说。
“你说什么呢?”语繁拼命想保持冷静,可是脸已经红了。
“可以考虑一下。”沃夫平静地说。
被沃夫这样一说,语繁的脸更红了,转身跑进洗手间,说:“我去洗把脸!”接着把门关了。
现在只剩下我和沃夫两个人了,这样的独处,让我有点不自在。沃夫最先发话:“听我说吧,如果是你的话……”
“我也去洗把脸!”没等他说完,我也跑进洗手间,和语繁关在一起。
“你怎么也进来了?”语繁问。
“你能进,我怎么不能进?我也是来洗脸的。”我故作平静,其实心里也慌。
两个女生关在洗手间里,外面一个病人,这种状态要持续多久。我不想出去,语繁也不想出去,沃夫想不想让我们出去就不知道了。好歹也是来做客的,呆在人家洗手间这么久也不太好意思,于是我们鼓起勇气开门走出来了。可是当我们出来时,发现沃夫睡着了。晕……
“伯母再见!”“好,再见,有空再来玩啊!”“嗯,一定。”我们离开沃夫家,开始回自己的家,一路上没怎么说话。这样的沉默,叫人心有余悸,她还是在意刚才那件事吗?
到了分岔路口的时候,语繁说:“我走这边,诗绮,再见了。”
“等等,你认识我这么久应该很了解我,我是绝对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的。”我牵着她的手说。
“我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语繁笑着说,“明天见哦。”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在十字路口停了很久,直到她消失在我视野里。路,还是要走的,我也回家了。一路上我发现有一对鸟儿在树上嬉戏,成双成对真叫人羡慕。这时我想起沃夫刚才只说了一半的话,他到底先说什么呢?我刚才那么敏感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不知不觉我回到家了,妈妈得知了我的比赛情况,高兴地跑去爸爸身边,告诉他这条好消息。可是爸爸马上发现我不太高兴,把我叫到他身边问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我把事情告诉他,问爸爸要怎么看待这件事,没想到爸爸笑得不亦乐乎。
“爸,好什么好笑的?”
“我不支持你早恋,但是沃夫这小子我见过,气质非同凡响,可造成大器之才。如果你乐意,我倒可以收他做徒弟。和沃夫这个全才在一起,你的实力一定会大幅度提升。”
“爸,爱情可不是买卖哦。而且沃夫追求的爱情是心灵之间的纯洁的爱,凡是以利益为目的的爱都免谈。”
“难道你追求的就是功利的爱情了,这不正好吗?”
“为了语繁,不得已了,我和沃夫在一起的话能成为什么的爱情还不知道,而我和语繁之间的友情就是纯洁的。”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想一想和沃夫在一起会怎么样,这种懒惰的思维方式是我教你的吗,还是说你在逃避什么呢?”爸爸突然严厉起来了,但是我并不害怕,反而掏心问自己,真的是在逃避吗?
夜晚,快到睡觉时间了,我和往常一样抱着妈妈送给我的闹钟,轻声地问它:“你今天怎么没叫醒我?不过我不怪你,你已经服侍我很多天了,明天就让你休息一天吧。”说完,我把电池拔下来,好让自己明天能睡晚一点。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场倾盆大雨吵醒,拉开窗帘,面对熙熙攘攘的车辆和行人,开始思考我在世上是什么位置。爱情和友情是青春期两大话题,如果不把自己的位置摆正是很容易出差错的。可是,谁能给我答案?
“诗琦,语繁来找你了。”妈妈在楼下喊道。
“嗯,这就来!”我马上跑到镜子前精心整理仪容,确定自己是个漂亮女孩才下楼,把语繁从门口拉到客厅,再急忙忙倒一杯热水给她,说,“这么大雨你还来干什么呢?别感冒了,来,给你喝的。”
“谢谢,你家的水真好喝。”她斯斯文文喝了几口,故作淑女地说。
“我家的水是从冰峰上打下来的,经常喝可以美容,你看我多漂亮。”我自诩了一番,接着放低姿态说,“不过和你比起来还是差了点,你才是我们班的班花。”
“少来。”
“哈哈。”我们俩都开心极了,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后来语繁说:”关于条约的事,我想沃夫想要找的人是你吧,我们之间的承诺就算了吧。“
我呆呆地看着她,说:”你不是很喜欢沃夫吗?“
“但是我更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被她这么一说,我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原来我们都在为这件事发愁。
如果沃夫听到了会有什么感想,我不敢想象,但我很想知道,于是站起来对语繁说:“走,去沃夫家,听听他怎么说。”我也顾不上语繁回答,拉着她跑到门前,拿起一把伞,走上湿漉漉的水泥路,顶着大雨来到沃夫家。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令我们伤心。从他妈妈口中得知,医生来复查过,沃夫这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了,沃夫的妈妈为了这件事哭了整整一夜,我们也在沃夫的旁边大声哭了起来。
沃夫见我们来了,在床上风趣地说:“好了,起来吧,我只是不能走路,脖子以上的竞争还处于绝对优势。”
语繁止住了哭泣,鼓起勇气说:“沃夫,你愿意让我一辈子给你推轮椅吗?”
“好吧,愿意。”沃夫犹豫了一下才说出这句话。
“我去洗把脸。”我转身走进洗手间,把门关上,好让他们独处。尽管这样会令我很不好受,但这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后悔。就让外面的天空陪我一起流泪,冲洗出纯净的心灵,永恒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