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人丑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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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歌声从山谷底部悠然荡起，徐徐上升，继而在天与地之间回旋荡漾。一个燎亮开阔的男高音，以他甘美的声音带我上蓝天、乘白云、遨游琼宇。忽而又携我坠东海，观江河之滔滔。真亏得苍弯之阔，方容得下这般舒展的歌—信天游。 万物都醉了。连太阳也醉得一动不动—被歌声吸引了。醉眼朦胧之中，似有一臂挽白纱的女子在天际间曼舞。是欢乐?是哀思?人间的情慷尽在其中。 唱歌的人呢?躺在草丛中，晒着太阳，遮着顶破草帽，穿烂了的鞋露着大脚趾。

他是我们村里跋脚的羊信，身高不到一米六的老汉。老汉人丑心好，爱羊爱歌爱生命爱生活。他的衣襟暖过多少只刚出生的小羔羊，连他自己也数不清。地道的“信天游”，是地道的陕北人的歌。 我永远不曾听懂羊信的歌词却顽固地喜欢那歌，喜欢那自由、高亢与开怀—咀嚼着尘世的苦涩，对芳草大地吐诉忧郁; 望着无雨的庄稼地，向炎炎烈日索要甘霖。人间的希望、人间的爱恋、人间的悲怨、人生的梦幻，尽在其间。 常常，唱歌的人痴情地唱到夕阳西下，唱到把羊儿赶回圈。太阳恋恋难舍地走开了，天空中留下辉煌的彩霞。霞裹着云，红得似火，燃烧着变幻着飞舞着，靠近落日的地方射出一派金色，原野和云朵被勾勒出一笔金色的轮廓线。天渐渐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