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杆秤

星期天，我起了个大早，准备到早市买点东西，也顺便体验一下社会生活。

天气有点儿阴，空中飘散着几丝乌云，空气在潮湿中透着一股清新。放眼望去,老远就看到早市门口巨幅标语上的几个红色大字：共建诚信社会，争创模范市场。早市上人群熙熙攘攘，新鲜的蔬菜、丰富的副食品应有尽有，让我看得眼花缭乱。

“哎呀,年轻人，你怎么能这样呢？”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鱼摊旁一个老大妈正涨红着脸，嘴角儿微颤着同一个卖鱼人争执。

“刚才，我在你这儿买了三斤鱼，可到市场公平秤上一称，刚刚两斤半，做买卖怎么能这样不讲信誉呢？”

“你看这老太太，我的秤上明明是三斤，你怎么能张口就说我不讲信誉呢？真是！”

“可你这秤确实不准呀，你看这秤砣一归零，秤杆都翘起来啦！”老人把秤砣拨到零处，提着翘起的秤杆愤愤地说。

卖鱼人哑口无言，嘴角气得往上翘，脸上露出凶巴巴的神情，狠狠地吼道：“哼，老太太，这么多毛病，谁叫你愿意买啦？”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这鱼我不买啦，把钱退给我！”

“想退钱，没门儿！嘿，买卖人的规矩，顾客交过的钱一律不退。”卖鱼人说完，又若无其事地叫卖起来。

“走，咱到市管所评理去！”老人急了，迟缓的动作一下子敏捷起来，一把抓起卖鱼人的秤就要走。

卖鱼人一愣,然后蛮横地一把夺过那杆秤，还顺势把老人推了个趔趄。老人被气得浑身发抖,央求周围的人给评评理。旁边的买卖人和路人都看不下去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冲着卖鱼人说道：

“哪有你这种人，本来就是你的事儿。”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气愤地说。

“快把人家钱退了吧，要不再搭上条鱼。”一位提着菜篮子的大嫂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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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顾客都围着看，别影响我们做生意。”旁边的一个摊主不耐烦地发话了。

“要都像你这样，你们市场还有什么资格争当‘模范市场’！”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大声说。

“大家买卖东西都不容易，我们就图个实买实卖......”一个两鬓斑白的爷爷劝诫道。

人们这说一句，那道一声，弄得卖鱼人无从反击，无地自容。无奈之下，只得把钱退给老人，灰溜溜地低下了头。

我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心里说不出啥滋味，仿佛心中也和这天空一样，忽然笼起了一层乌云。心想，市场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阴暗吗？这会不会是一种普遍现象？

我突发奇想：何不追随着老人的脚步，搞一个社会调查，在市场上做一次“暗访”呢！

老人买了一些东西后，来到一个菜摊旁，对一个青年人说：“小伙子，我想买点西红柿。”

青年人连忙站起来。他上身穿着一件不洋不土的西服，下身穿一条沾着泥土和菜屑的古铜色长裤，皮肤黝黑，显然是个进城做买卖的乡下人。他笑着回答说：“哎哟，大妈，又来了。这西红柿啊，便宜了，五毛钱一斤，您要多少？”说着，就耐心地帮老人挑拣起来。

“三斤一两，您就给一块五毛钱吧！”

由于刚刚吃了一次亏，这回过称时，老人首先谨慎地拿过秤来,仔细地看看是否准确。

年轻人似乎看出了老人的心思，笑着说：“大妈，您看，我什么时候蒙过您，这秤很准的。”

老人解释说：“我刚被一个卖鱼的坑了，惹了一肚子气。”

“那您是赶巧了。放心吧，俺们都是老实的买卖人，卖东西就要讲究实实在在。赚上几个昧心钱，心里也总犯嘀咕，何苦来的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老人笑着点点头，高兴地交了钱。

年轻人接过来一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老人见了，忙说：“年轻人，我老了，眼花，是不是给少了？”年轻人忙笑着说：“不，大妈，您给多了。这人民币呀，五毛和五块的样子很接近，不大好分，您可能不小心把五块钱当五毛钱给我了。来，我找给您钱，您拿好。”说着，便把钱递给了老人。

老人看着这位朴实的年轻人，不禁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卖鱼人。她紧紧拉住年轻人粗糙的大手，深情地说：“小伙子，大妈下回还买你的菜，大妈还要叫姐妹们都买你的菜。要是这街上的买卖人都像你这样，那该多好啊！”

“谢谢您，大妈。这做人就得讲个实诚啊！您说是吧？” 年轻人笑着说。

老人听了，遍布皱纹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儿。

旁边的人见了，纷纷围了上来，对这个卖菜的年轻人赞不绝口，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这时，市场管理人员一手拉着那个卖鱼人，一手拎着卖鱼人的那杆秤来到老人面前。老人见了那人，气得脸立刻紧绷起来。市场管理员向卖鱼人示意了一下，卖鱼人低着头，面红耳赤地向老人深鞠一躬，用浓重的乡音低声说：“大妈，您和这位卖菜的小同志刚才的话俺都听见了，他让俺明白了，诚实守信是一种美德。俺错了，刚才不光让您生了气，还昧了俺的良心，砸了买卖人的牌子,俺,俺真是不知说什么好……”

突然，卖鱼人一把抓过自己的那杆秤，“喀嚓”一声折成两段。他高举着折断的秤,流着眼泪说：“从今天开始，俺要再坑人，就不是人。”他一把抓住卖菜青年的手：“俺要向你学习，当，当模范。”

众人见状，都纷纷叫好喝彩。

市场管理员趁机引导说：“同志们，我们要建诚信社会，创模范市场，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大家都是做买卖的，都是为了挣点儿钱，但在做好生意的同时，更要做好人。”说着，他举起卖菜青年的那杆秤，“大家看看这杆秤，要把好手中的这杆秤，首先要把好心中的这杆秤啊！”

众人再度叫起好来……

这时，我忽然觉察到乌云散了，天空晴了,巨幅标语上的那几个红色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