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有灵性的溪流

扶住新砌的石栏，我注视着你从桥下飞驰而过，看见你如一匹活泼的马驹撞过桥墩后又愣头愣脑地撞上河道中的顽石，激起朵朵晶莹的水花。而你这条小溪只是让垂柳抚摸抚摸脑袋，继续嘻嘻哈哈流淌着洒下一路欢快的歌。

每当第一场春雨播下后，你就注入了新的活力。身披薄薄水雾缝成的斗篷，你汇聚了大青山上的每眼刚苏醒的泉水，带着冲破整个冬季的囚禁的欣喜，奔腾在砂石铺成的地毯上。还记得那天正值元宵节过去不久，邻村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从对岸放下一只节日剩下的河灯，照亮了两岸的苇丛，任由你托着它带在路上嬉戏，你正玩闹着却在河床的落差中碰上瀑布，一脚踩空一个踉跄，河灯颠簸着沾上水，熄了。你带着歉意地对着孩子微笑着，将熄灭的河灯收进口袋，仓皇地继续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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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夏季的汛期又如约而至，你又开始蹿个了，渐渐漫上了河堤，可骨子里那一股贪玩劲儿不减反增。每缝一场暴雨，你总风风火火地举行游行大典般的忙碌，沿岸沸腾的泥沙做你的侍卫；阴森翻滚的乌云做你的华盖；大颗的雨露夹杂着细碎的枯枝败叶做你的礼花，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倾盆大雨下你却换上了淡黄色的盛装，在这其中忘我地舞蹈着。直到河道上的芦苇摔得挺不起腰，水中的鱼儿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时，你才结束了这场恼人的盛宴，却还恋恋不忘，期待着下一次的春风得意。

似乎只有到了深秋，你才肯将看似永无休止的玩闹暂且告一段落。兴许是玩得疲倦了，也兴许是开始为苇从与鱼儿们着想，你一向浊流宛转的水面忽地平静下来，脱胎换骨般的宁静，静得能照清蓝天白云。岸上桥边的一株蜜柚树坠下一片枯叶，点着水浮起，泛起波光粼粼层层涟漪模糊了镜像，而它像一叶扁舟孤零零地漂着，你都无动于衷，任它随波逐流，像一位陷入苦苦沉思的哲人。醉人的秋风从山沟中吹来，拂过水面，再次破碎了天空的倒影，洁白的芦絮也被轻轻摘下，飞扬在空中如轻巧的鸽子渐渐融入白云，又依依不舍地分开，化作漫天纷飞的雪花，落在石桥上，溪流里，也落在了我的鬓角上。我并不着急拨落它，因为我也与你一同陷入了沉思，我明白，这只是昙花一现的美景，过不了多久，冬天便会降临，你也会缓缓地干涸再次断流，被囚禁在冬季里。可你再无怨言，愿意就此安安静静地流尽。

一条有灵性溪流因年轻而曾雷厉风行，又因迟暮而清澈透底，在我心里，怎能说她不算是段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