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佛

J开着车，滴滴地按着喇叭，嘴里又吐出一个烟圈，没好气地盯着前方缓缓挪动的车流，忍不住骂了第二句脏话。“靠！”他恶狠狠地骂道，“人怎么TM突然这么多了，二胎直接摁死在肚子里算了，省得未来长大了碍眼！”他又忍不住嘀咕起来：“大过年的不在家里看电视，偏偏被叫道跑这儿来拜佛，临走前那几个小破孩还过来要压岁钱，呸！”他按灭了烟，“爷爷我自己都顾不上，还给你们？”就这样骂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汽车终于开到了寺庙前面。远远望去，雪白的佛像在阳光像反射出一点光芒，一尊一尊排列在山腰之上，平添一份巍峨。

J下了车，随手甩上车门，没好气地锁了车，走向寺庙。走到庙前，一大堆手中拿着蜡烛、红纸等祭祀用品的小贩立马围住了他。“先生看看吧，这么多才十二块哦”“我们家的更便宜，卖你十块”“我们这边品种多哦”“我们这边分量多哈”“……”“吵死了！”J不耐烦地吼了一声，随手拿起一两支香烛，匆匆付了钱，推开面前的小贩，走上寺庙的楼梯。

J抬头仰望，看见山脚、山腰、山顶，凡是他所能看到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沾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甚是吓人。他抬起脚大步走上去，飞快地推开一个又一个人，横冲直撞地向第一层奔去。到了佛祖脚边，他终于收了步，跪在跪垫上，朝佛祖磕了三个头，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照着上面念起来：“佛祖保佑，保佑我父母平步青云，节节高升；保佑我爷爷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保佑我的侄儿侄女成绩优秀，茁壮成长；保佑我的姑妈姑父财源滚滚，家庭幸福……”直到最后，才有一句看起来像是猛然想起、又不经意加上的唯一一句提到他自己的话——保佑我自己平平安安。他敷衍地念完，又磕了三个头，随手拿出一支香烛扔在祭台上转身大步离去。

J抬头看看两个不同方向的楼梯，转身走向右手边，一边上楼一边念叨：“佛祖啊，你要是真长了眼睛，那就多保佑保佑我吧！我现在事事不顺，刚失业，转眼又和女友分手，突然发现银行卡上少了一大笔钱！这下好了，家里的人都看不起我，我现在连给小破孩发压岁钱都发不起了！其他人在家里看电视嗑瓜子，我倒好，大年初一就被派出来拜佛，祝愿单子都是其他人写的！祝福语给别人的一大串，给我的就一小句，好像还是临时加上的！”他气呼呼地嘟囔着，来到了二楼。

到了观音菩萨面前，J也不管前面还有人站着，伸手用打火机把红纸点着。他拿着还在燃烧的红纸走到菩萨面前，不耐烦地举了三个躬，红纸在他手中晃荡，引得一片人抱怨纷纷。他没管那么多，走出了寺庙，随手将红纸扔在地上，将火踩灭。也不管地上残余的纸屑，一边抱怨着：“早知道人这么多，蜡烛都没地方烧，就不买这么多了，浪费钱的很！”他嘀咕着，心生怨气：“这拜佛本来就是件烧钱的事情，那些人还迷信的很，每年都要来祈福，没时间了就让我跑腿。年年这么坚持，也没什么飞来横财砸身上啊，有个什么用！”他骂骂咧咧地走上前去，顺手推开前方缓慢前行的一对儿爷孙俩，走上下楼的大桥。

J刚走上桥没一会儿。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桥上的人就剩下他一个。前面的人刚下了桥，后面的人还在拜佛。他哼道：“刚好图个清静。”正要往前走时，忽然感觉桥猛然一晃，随即发觉自己的身形猛然下降。

悠悠的钟声飘渐远。

M牵着爷爷的手，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他们的终点是市里最大的寺庙。M问道：“爷爷，还有多久啊？”爷爷捋一捋胡须，笑眯眯地答道：“快了快了，走，再走几步，我们拜佛去！”“耶，终于可以看到大佛了！”M跟着爷爷信佛教，有空就祈祷佛祖的保佑，如今更是兴奋得不得了。没走几步，M就瞧见远远人山人海的架势，令他不由得惊了一阵子。

M拉着爷爷，走到卖祭祀品的小摊前，弯下腰，细细地挑选着。爷爷则站在M身边，时不时给他建议一下。M挑了好半天，终于选定了几支香烛，将手中皱巴巴的纸币交给了小贩，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红色的塑料袋，拉着爷爷走上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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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和爷爷不急不缓地走着。忽然，爷爷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楼梯上。M连忙扶起爷爷，转头看去，原来是个年轻的男子。男子见推到了老人，只是没好气地垮了过去，继续向前走。“现在的年轻人啊，没有一点善心！”“就是，越来越不尊敬老人了！”众人议论纷纷中，爷爷缓缓站起来，摆了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佛祖保佑啊，没有伤到哪里。”说罢，乐呵呵地牵着M到了大佛面前，排了很久的队，才在跪垫上跪下，给佛祖磕了三个头。爷爷口中念念有词：“佛祖啊，神灵啊，保佑我们爷孙，我们不求多了，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一年，让我孙儿快快长大便是。”M不懂得这些，只是兴奋地朝大佛磕了头，恭敬地放上一支香烛，又小心地搀扶着爷爷离去。

M拉着爷爷走上左边的楼梯，随着众人的前进缓缓向上。爷爷一边走，一边教育着M：“孙儿啊，人这一生，要一心向善。随时想着，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作恶作善，老天爷都算着总账呢，等到时候你离开了人世，老天爷把你的福报一算，你要是有福，那就上了天堂，还给祖祖孙孙带来好运；你要是没福，那就下了地狱，祖祖孙孙一起受罪。”M懵懵懂懂地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忘记了多少。

M把剩下的两支香烛放在祭台上，又对着观音菩萨拜了三拜，拉起了跪在地上的爷爷。爷爷笑眯眯地抽出红纸，在M的头上绕了几圈，一边绕一边念念有词：“我家孙儿今年撞大运呢！佛祖保佑啊，我家孙儿这一年平平安安，成绩优秀！”M也拿过红纸，跳起来在爷爷的头上绕了几圈，笑着闹着：“爷爷这一年保准健健康康的，腿疾不再犯了！”爷爷笑着，却背过身去叹了口气。他们离去的时候，爷爷又被险些推在地上。M转头看去，又是那个年轻人。“哼！真讨厌！”M向他的背后挥舞着拳头。爷爷却拦下了他，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孙儿啊，做人要宽容，别人做出不礼貌的事，肯定也有他的原因啊。要不心情不好，要不就是急着回去。这大年初一大冷天儿的，谁愿意在这儿待着，不回去团圆啊。好了好了，走吧。”

因为爷爷两次被推倒，M此时又放慢了些速度。当他刚抬起一只脚时，脚下哗啦啦的响声，令他一惊，连忙收住了脚。他远远望去，只见桥晃了晃，一头摔了下去，那名撞了他爷爷两次的男子刚好站在桥上，此时此刻也没了踪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天有眼啊，让我们爷孙俩免于危难。”M的爷爷颤颤巍巍地走来，拉过他还不知所措的小孙儿，手中一颗一颗地数着佛珠，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