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水星记

壹

他为她倒了一杯温牛奶，捧在手里暖暖的像一簇火焰。自手心涌上的温热径直流入她的心底，她笑，望进他的眼睛。他也注视着她，笑意深深写进眼尾的皱纹。原来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年，她想。

车祸发生以后，最大的变化似乎就是她坐上了轮椅。因为她的残疾，所有人的关系好像更密切，更无间了一些。

日子在一天天晴朗。他和她亦如热恋般甜蜜。他说要为她念一百首情诗，第一百零一首会是她的名字。她说如果他是太阳，那她就是离太阳最近的水星，时时刻刻感受着他的光热，至死不渝地环绕着至亲。

贰

“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

没关系，大家都很好，你看，我不也好好地在这儿么。

我以后可要看住你，不能再让你出车祸了，要不是我过去抱住你，你还有机会在这里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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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车祸后短短几个月，她奇迹般地脱离了轮椅，重新站了起来。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像以往一样健步如飞了。她想着想着，心情雀跃起来，周围浸了蜜一般。

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又走到了公路旁。

尖利的刹车刺痛她的耳膜与神经。

死神的利刃触到她的那一刹，他冲过来把她护在怀中。她以为他们要一起臣服于死神的长袍下了。可是没有，他们都没有。她醒来时，他好好地在身旁。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谁在她耳边唱歌？

几个月来，她第一次没有在金属和强光下醒来。她莫名地感到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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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女儿房门口，看见她面对着那个机器人，将仪器覆在眼睛上。金属与强光，她太熟悉那个感觉。放下仪器的那一刹那，她的女孩儿显得呆滞而复杂。

一瞬间，山崩地裂。

陆

“如果你是太阳，那我就是离太阳最近的水星…”

生死的鸿沟将他们隔离，命运的齿轮停止转动，相交后的线不会再相遇。

如约而至的，其实是注定的结果。

高一:KamillaK

她在一如既往的冰冷金属感中醒来，眼睛被强光晃得晕晕乎乎。守在床边的女儿把她搀起来，扶进轮椅。直到看见饭桌边的他，她才稍稍清醒过来。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他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他为她做三餐，煎鸡蛋上画着爱心与笑脸；他给她跳笨拙的舞蹈，逗她乐；他鼓励她活动双腿，做恢复练习……在她能够站起来那天，他们拍了一张全家福，她依偎在他怀里羞赧地笑。照片被梳着俏皮小辫的女儿装进相框，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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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的，车祸以后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他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分离。

冰冷的金属覆上她的眼睛，随之的强光粗鲁地将她刺醒。谁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他坐在她的病床边，看着她一下失控哭泣。

一切都过去啦，这几个月我会请假在家里照顾你。不要哭了噢，女儿还在旁边看着呢。

好啦好啦，车祸过去了，我们要开始新生活了。

她踉踉跄跄地在草地上走，后面的父女在喊小心。她笑自己像蹒跚学步的婴孩，仿佛回到生命原点。

她绘着未来生活的蓝图，坚信着曙光已如约而至。她向太阳诚恳地祈祷，惟愿未来一切喜乐安康。

肆

她不知道车子有没有撞到自己，只是恍惚地回到了车祸那天，她摔门离去，他尾随着她。

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伍

“做个梦给你，做个梦给你，等到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

脚步跌跌撞撞。客厅里摆着的全家福上没有他，取而代之的是她不认识的冰冷机器人。她茫然无措地看着世界，仿佛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爹爹…”她终于冲过去与机器人拥抱，泣不成声。

真相如约而至，只是她从不察觉。

几个月以来，她在冰冷的金属下醒来，迎接温暖光明的又一天。现在她在药物的作用下倒去，沉睡在没有他的冰冷现实里。

可是，离太阳最近的水星，永远无法脱离自己的轨道，也无法再接近太阳，哪怕一点点。

柒

“环游的行星，怎么可以，拥有你？”